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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卫东正专心对付着碗里的食物,听见身旁的动静,他抬起头,好奇地看向苏映雪。

  “特地来寻我,莫非是邢庄基地需要人手,又有什么安保任务?”

  “邢庄那边有子弟兵守着,稳妥得很。”

  苏映雪捧着一碗温热的菌汤,轻声细语地解释了来意,“我是听说此地有一位医术通神的苗医,想邀你一同前去拜访求教,也顺道让他替你瞧瞧身体。”

  齐卫东停下筷子,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解:“医术通神?怎么个通神法?”

  他今日原本的计划,是去查探那份二级情报的。

  “年岁有九十多那么神。”苏映雪俏皮地答了一句,随即正色道,“据闻这位老先生的医术乃是祖辈相传,是苗医苗药的正宗传人,称得上是国手级别的人物了。”

  在这个行当里,年纪就是资历。

  在这个国民平均寿命尚不足五十的年代,一位九十多岁的老国手,光是这份长寿本身,就足以让齐卫东心生敬佩。

  一旁的康师傅听到他们的谈话,也与有荣焉地插话道:“冯所长说的可是西山那位青老?”

  “那可是我们云山县的瑰宝,救人无数,连许多大领导都专程来找他看诊。老人家今年九十三了,身子骨比年轻人都结实,了不得啊。”

  住在西山,这倒是巧了。

  齐卫东心中一动,对这位年逾九旬的传奇苗医愈发感到好奇,当即笑道:“真正的高人果然都隐于市井。”

  “即便是在沪城那样的地方,我也没听说过如此高寿的长者。既然这样,等用完早饭,我们就去拜会一下这位老人家。”

  “好。”苏映雪含笑颔首。

  在东华公社这种地方,自行车是金贵物件。

  两人吃过早饭,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借来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旧式自行车。

  晨光熹微,朝阳初升。

  齐卫东踩着脚踏,任由那辆老旧的自行车发出一路抗议般的声响,苏映雪则安稳地侧坐在后座上,双手抓着他厚实的军大衣。

  两人一车,沿着蜿蜒不平的山路,不紧不慢地向西山方向行去。

  青老的家在西山的苗寨里。将近六十里的山路,两人直到上午十点左右才抵达目的地。

  苗寨依着山势而建,层层叠叠的干栏式吊脚楼错落有致,这种建筑既能防潮,又能避开蛇虫鼠蚁。

  寨子周围是开垦出的梯田,密密麻麻,田里种的冬马铃薯正透着一股勃勃生机。

  齐卫东和苏映雪在寨口下了车。

  寨子里的人们正在田间忙碌,男男女女都挑着担子,给作物追施着农家肥。

  不远处,一位老者正坐在一处田埂上,悠闲地抽着旱烟,望着田地里辛勤劳作的景象,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

  齐卫东上前一步,恭敬地递上一支卷烟,同时掏出了在东华公社开具的介绍信,客气地询问:“老乡,我们是来拜访青老先生的,请问他家住在哪儿?”

  那老者抬眼将两人打量一番,目光在介绍信上稍作停留,又拿起卷烟在鼻下闻了闻,才缓缓笑道:“两位是外省来的同志吧。你们要找的是我阿爹,跟我来就是了。”

  齐卫东心中顿时一惊,眼前这位老者的年纪看起来比村里的陈老爷子还要大上几分,竟只是青老的儿子。

  青老的儿子在村中似乎地位不低,被尊称为寨老,一路上不断有人同他打招呼,也让旁人对齐卫东二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寨子里的生活条件看着颇为清苦,村民大多身着麻衣,甚至还有不少孩童光着身子在旁玩耍。

  这位寨老很是健谈,沿途跟齐卫东他们聊了不少往事。

  齐卫东这才得知,他年轻时还上过战场打过东洋鬼子,更是一名老D员,难怪对他们的态度如此和善。

  没过多久,三人来到一栋朴素的吊脚楼前。

  这栋楼的屋顶铺着青瓦,屋檐下还悬挂着一对牛角作为装饰。

  楼前的空地上,一个满脸皱纹、头上包着头巾的老人,正安然地坐着,一边沐浴着冬日的暖阳,一边不疾不徐地炮制着手里的三七。

  寨老恭敬道:“阿爹,有两位年轻同志登门,这位姑娘想跟您讨教医理,这位小伙子身体不适,想请您给瞧瞧。”

  老人闻言抬首,一双眼睛虽苍老却锐利如鹰,他只扫了齐卫东一眼,便洞穿了其病根,沉声道:“元气损耗过甚,根基已动,更有沉疴潜伏于内,棘手得很。”

  苏映雪的性子爽快,听见“棘手”二字,眼中反而闪烁起光芒:“棘手,就说明还有办法!老先生,您快给我们讲讲。”

  青老不再多言,示意齐卫东坐下,伸手为其诊脉。

  片刻后,他让儿子取来一本陈旧的笔记,一边感受着齐卫东的脉搏,一边在笔记上添着新的字句。

  这种当面记录病情的举动,总比翻找旧案更让人心头发紧。

  诊脉结束,青老阖上笔记,缓缓开口:“此地山林多云豹,豹肉可安五脏、补虚损、益元气。若以此物为引,配上我们苗家世代相传的草药,日日服用,不出两年,或可痊愈。”

  齐卫东心中微动,没想到前些天猎获的云豹竟有这等功效。

  可一听要用什么苗方苗药,听着就繁琐,远不如道长师父所赐的方子来得高明,那方子可是许诺一年便能根治。

  正思忖间,苏映雪已将那张药方取出,双手呈给青老,诚恳地请教:“青老,您再看看这张方子,据说对齐卫东同志的病症也大有裨益。”

  青老接过方子,眼中露出几分讶异与欣赏。

  他钻研片刻,便给出了结论:“此方用药之精妙,确实更对他的症候,疗效当远胜于我的法子。只是……耗费太过巨大。方中以野山参为君药,手笔奢侈。”

  “而且,我看得出,这方子已经被人简化过了。它原本的方子,恐怕更加惊人,所用的主药怕不是得要六品叶的参王。那种百年老参,如今怕是早已绝迹于世了。”

  他轻叹一声,“原方之效,恐怕不止治病,更有固本培元、延年益寿之功。可惜啊,方子再好,找不到药,终究是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