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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叔,我想做手擀面……”

  齐小丫小声说。

  齐卫东哭笑不得,指着那一大盆面絮问:“你这是要开面铺啊?和这么多面干嘛?”

  小丫委屈巴巴地小声解释:“我…我就是面和硬了就加点水,水加多了又添点面,然后……然后就变成这么多了。”

  说完,她便低着头,一副准备挨训的模样。

  这丫头,以前家里条件不好,后来又是大食堂,哪有机会学这个。

  看着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齐卫东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只剩下无奈。

  他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饭盒塞给她:“行了行了,我来收拾。你先去里屋吃饭吧。”

  饭盒里藏着他路上悄悄从商城买来的扒鸡,这好东西自然得让她一个人悄悄享用。

  等小丫捧着饭盒进了里屋,齐卫东才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这片“战场”。

  他把东西归置利索,洗了把手,回来面对那一大盆面。

  他试着揉了揉,面团有些发干,但还能补救。

  他自己擀面的手艺也算不上熟练,费了些劲才弄好一小部分,切成面条撒上干粉备用。

  就这么点面,都够他俩吃上两天了。

  他特意留下一小块面团,冲里屋喊道:“小丫,这块面留给你了,等会儿自己拿去练手,学着切面条!”

  女孩子家家的,这些活儿总归是要学会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慨,家里没个女人操持到底是不行。

  就说换下来的脏衣服,他和小丫的都还堆在盆里。

  本来打算今天洗,结果又得加班。

  他下意识地往墙角瞥了一眼,准备盘算一下明天怎么洗,却突然愣住了。

  咦?

  那个装满了脏衣服的搪瓷盆,怎么不见了?

  小丫头从里屋出来,嘴巴油亮亮的,小舌头还在唇边打着转回味。

  “衣裳呢?”

  “晾外头了呀!”小丫头闻声答道。

  “你自个儿洗的?能洗干净?”

  这话可让小丫头不乐意了,她抬起袖子在油乎乎的嘴边一抹,不服气地嚷嚷:“干净着呢!不信我领你瞧瞧去!”

  说罢就要伸手去拽齐卫东。

  齐卫东赶紧拦住她:“行了行了,我相信你,不看了。”

  小丫洗衣服不是头一回,况且这次就洗了些贴身的和外罩,那些厚重的棉裤、毛裤和棉袄都还穿着,就算洗不干净也就这样了。

  他不禁怀念起洗衣机来,那玩意儿多省事,衣服丢进去就听它“咕咚咕咚”地转,什么都解决了。

  见他不再质疑,小丫头这才心满意足。

  她仰头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小叔,下午我想跟兰兰姐她们一块儿出去。”

  “出去玩?上哪儿去?”

  “就在附近玩玩!”

  “就在胡同里头?”

  “嗯!”

  齐卫东听了,自然没理由不答应:“成,可别跑远了,万一走丢了,找不着家可就麻烦了。”

  这孩子是该多在附近转转,熟悉熟悉环境,不然真出了门就是个路痴。

  “晓得了。”小丫头脆生生地应下。

  齐卫东看她那乖巧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吃饱了没有?要是没饱,我给你下碗面条。”

  “饱了饱了!”

  “那行,要是待会儿饿了,家里还有桃酥,自己拿着吃。我得出门上班去了。”

  齐卫东又交代了一句,看小丫头点头,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离开大院,走在街上,齐卫东的思绪飘到了邓诗诗白天说的话上。

  用粮食去换海鱼,这个法子其实是可行的。

  毕竟产地离这儿十万八千里,这种交易基本是一次性的,只要足够小心,风险不大。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邓诗诗人都回来了,这事儿只能等以后再找机会。

  他看着路上偶尔“叮铃”驶过的自行车,心里盘算起来。

  光靠两条腿走路效率太低,出门办个事儿,大半时间都耗在路上了。

  至于电动车还有摩托车,他连想都不敢想,那玩意儿太招摇,在这个年代骑出去,搞不好得被当成敌特抓起来审问。

  买辆新的不现实,手头没那么多票,明面上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不过,弄一辆旧的倒是不错。

  齐卫东边走边琢磨,很快就下了决心。

  就买辆旧的,回头有人问起,就说是卫国哥淘汰给自己的。

  打定主意,他顺着胡同往前走,很快路过一个修车铺。

  铺子门口,一个穿着厚棉袄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两手沾满了黑乎乎的油污,正把一条车内胎按进水盆里找漏气点。

  铺子前停着几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墙角还堆着一堆锈迹斑斑的报废零件。

  齐卫东扫了一眼,却没上前搭话。

  这铺子离家太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方便。

  又走了差不多半个钟头,总算发现了一个修车铺,这回他径直走了过去。

  这铺子和前一个大同小异。

  “师傅,问一下,您这儿有旧自行车卖吗?”

  那师傅正费劲地校正一个自行车支架,听见声音,才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下巴朝着墙角那边一扬:“有,都在那儿。二八大杠六十,女式轻便的五十。”

  “旧的也这么金贵啊!”齐卫东咂了咂嘴。

  修车师傅头也不抬地继续跟手里的活儿较劲,嘴里嘟囔了一句:“你要是嫌旧,就上百货商店买新的去!”

  齐卫东听得直撇嘴,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新自行车哪是那么好买的?

  先不说那凤毛麟角、得靠单位施舍的自行车票,光是工业券就够让人喝一壶的。

  黑市上一张工业券炒到了两块五,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要一百六十五块,真要把所有东西凑齐了,没个五六百块根本想都别想。

  对那人的态度,他倒是不以为意。

  这年头吃公家饭的,哪个不是把下巴抬到天上去?

  他可见过公社供销社里那些售货员,那才叫一个趾高气扬。

  他的视线落在一旁的旧车上,信步走过去,捏了捏刹车,发出一阵“叮铃哐啷”的脆响。

  车况实在算不上好。

  他挑来选去,最后指着一辆勉强顺眼的问道:“师傅,这辆怎么卖?”

  “那辆成色好些,六十五。”

  “嚯!这还算成色好?”

  齐卫东咂了咂嘴,“师傅,给让让呗。”

  “让?”

  那人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想都没想就回绝了,“公家的买卖,不讲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