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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卫东心想,既然人已经到了,钱提前给了也无妨。

  只是上次收的那批鸡蛋和木耳,得找个另外的时间送回厂里,两件事不能混在一起,不然容易惹人怀疑。

  宋山宁觉得他说的在理,便应承下来:“成,那你先歇着,我们天亮前就动手,总共三头,都留给你们。”

  齐卫东点了点头。

  眼看对方谈妥事情要走,齐卫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出声叫住他:“等一下。”

  他从随身的布袋里摸出一瓶没贴牌子的白酒和两包烟,塞了过去:“这个劳烦你带给老队长,不是啥金贵东西,一点心意。”

  宋山宁一看,急忙推辞:“这可使不得。”

  “东西都背来了,总不能再让我原样背回去。这是孝敬老队长的,又不是给你的,你客气啥。”

  齐卫东却把东西往他手里一推,半开玩笑地说。

  这话让宋山宁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接了下来:“那……我就替老队长谢谢你了。”

  他收下东西,转身离开了。

  送走宋山宁,齐卫东提着房间里的空暖瓶,去仓库那边找值夜的民兵换了壶热水。

  简单擦洗过后,他便和衣躺下。

  ……

  次日天还没亮,约莫凌晨三四点的光景,院子里传来的猪的尖利嘶嚎声就把齐卫东给吵醒了。

  外面人声鼎沸,显然已经忙活开了。

  齐卫东**惺忪的睡眼,穿戴整齐地走出屋子,只见院墙上插着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整个院落照得亮如白昼。

  七八个汉子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烧水的烧水,搭案板的搭案板,磨刀的磨刀,准备接血的脸盆也一溜排开。

  院子角落,三头膘肥体壮的大猪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正徒劳地挣扎嘶鸣。

  宋山宁瞧见他出来了,便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了过来,带着歉意说:“动静太大,把你吵醒了吧?没办法,也就这院子宽敞,方便下手。”

  齐卫东摆摆手,表示不在意:“没事,昨晚睡得沉。”

  宋山宁憨厚一笑:“那就好。等会儿收拾利索了,留下来吃顿杀猪菜,尝尝鲜。”

  齐卫东闻言笑了,婉拒道:“心意领了,但这顿饭我就不吃了,我得马上赶回厂里去打声招呼。”

  “这样,你们这边弄好了,直接把猪肉送到厂里来找我,可以吗?”

  “啊?这么早就走?”宋山宁很是意外,脸上露出一丝不解。

  齐卫东神色认真地点头:“对,上次收的东西因为有点事耽搁了,一直没交给厂里,我得赶紧送回去。”

  他找了个由头,免得待久了言多必失。

  说着,他掏出自己的证件递过去:“这个先押在你们这儿,你们也放一百个心,我们不会赖账。”

  宋山宁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行,那这事就这么定了。等我们这边完事,就去厂里寻你。可你这……天都还黑着呢,真要现在就动身?”

  齐卫东的回答很干脆:“嗯,得马上走。”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稍微压低了声音,“对了,宋队长,我这批东西的事儿,您别声张,免得厂里头问起来,说我耽搁了,不好交代。”

  “呵呵,懂,你放心好了。”宋山宁爽朗一笑。

  随即,他脸上的笑意又化为一丝担忧:“你最好还是跟我们一起,这黑灯瞎火的,一个人走夜路可不稳当。”

  “宋队长费心了,我是侦察兵,摸黑走几个钟头的山路是常事,习惯了。”

  听他语气坚决,宋山宁便知他必有急事,也就不再多劝。

  “那好吧,路上千万当心。邓子,虎子,你们俩送送,把他送出山就赶紧回来。”

  被点到名的两个民兵应了一声。

  前两天刚抽了人家的好烟,这点事自然不好推辞,况且来时也是他们俩帮着挑的担子。

  齐卫东本想说不用麻烦,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多两个人多个照应也好。

  三人借着马灯昏黄的光晕,一脚深一脚浅地踏上了出山的路。

  为了驱散夜的寒意和寂静,齐卫东不停地散着烟,天南海北地闲聊着。

  等两包烟见了底,东方也泛起了鱼肚白,足足两个小时过去,他们总算走出了大山。

  齐卫东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又掏出一包烟塞给两人,执意不让他们再送。

  那两人乐呵呵地揣着烟,转身回去了。

  独自一人后,齐卫东环顾四周,踩着坚硬的冻土,顶着刺骨的寒风,朝着主干道的方向大步走去。

  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跋涉,他终于来到了公路边,没等多久就搭上了一班进城的车。

  一坐上颠簸的班车,他紧绷的神经才算彻底松弛下来。

  这趟差事,可真是够折腾人的。

  好在,这应该是最后一趟了。

  他心里盘算着,不知村里请的杀猪师傅何时能到,只要人一到,家伙事儿备齐,那点活计应该很快就能了结。

  车子路过东直门,他没有下。

  直到快到阜成门地界,他才挤下了车。

  这时已是八点多钟,街上全是行色匆匆的上班人潮。

  他专挑人少的巷子钻,瞅着四下无人的空当,便将东西从隐蔽处挪出来,一听见脚步声就立刻停下,装作若无其事。

  等把所有东西都安置妥当,他便守在路口,等着拉活的板车。

  城里靠力气吃饭的板儿爷不少。

  他很快就看到一个拉着空车过来的师傅,连忙迎了上去。“师傅,劳驾,能帮我拉趟东西吗?”

  他一边问,一边不放心地回头瞟着巷子,生怕东西被人顺手牵羊。

  “嘛事儿?”那师傅穿着件单衣,棉袄搭在车上,显然是刚拉完一趟活,身上还热乎着。

  “我那儿有点东西,送到首都钢铁厂,您看方便不?”

  师傅朝巷子里瞥了一眼,估摸着分量,直接报了价:“两毛!”

  反正自己也顺路要去火车站那边揽活。

  齐卫东觉得这两里地要两毛钱有点贵,若不是东西多,他自个儿就扛过去了。

  但他没还价,怕错过了这个,下一个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成,两毛就两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