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淮不知怎么想的,让王妈先把相册留着。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把婚纱照丢了?”

  肖寒卿的表现很平静:“过时了。”

  她的语气没什么情绪。

  宗政淮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就是不舒服。

  他们当初没有公开办婚礼,只是拍了几套婚纱照。

  肖寒卿也是真正整理起来才发现,自己和宗政淮除了婚纱照,竟然再没有别的合照了。

  宗政淮说是不喜欢镜头,可是瞿宜的朋友圈背景,分明就是跟他的合照。

  六年夫妻,养个宠物猫狗都会忍不住拍照呢。

  肖寒卿不想留着这些东西了。

  都要离婚了。

  宗政淮说不定马上就能给瞿宜名分。

  婚纱照,就跟肖寒卿本人一样,都是过去式了。

  肖寒卿不想让宗政淮起疑,再横生什么枝节。

  “嗯,就是不喜欢那个款式了,过时的衣服我也都让王妈拿去处理了。”

  宗政淮看着她空荡了大半的衣帽间,后知后觉了不对劲。

  作为女演员,肖寒卿的衣服首饰也太少了。

  他终于找到了指手画脚的地方:

  “明天我让秘书过来,把当季的成衣和首饰都运过来给你看,喜欢的就都留下。”

  肖寒卿笑了笑:“怎么这么大方?难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她的眼神不躲不避,宗政淮突然一阵心虚。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眼神专注地看着肖寒卿。

  “你是我的妻子,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肖寒卿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一颤。

  她扯了扯嘴角:“这样啊……我下周想去医院做个检查,我们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

  肖寒卿尽量用明快的语调掩饰内心的挣扎。

  她想再给宗政淮一个机会,也是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只要宗政淮说出来。

  宗政淮抬手松了松衣领,避开了和肖寒卿的眼神对视。

  “孩子的事顺其自然就好,我们还年轻。”

  他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身向书房走去。

  “我有个线上会,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肖寒卿的心彻底沉入深渊。

  刚刚有一瞬间,肖寒卿都害怕自己就这样原谅宗政淮。

  只要他愿意继续哄我,日子可以就这样粉饰太平地过下去。

  难道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放弃眼下的安稳生活?

  肖寒卿深吸一口气。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

  这一晚肖寒卿睡得并不好。

  难道鬼也欺软怕硬?

  察觉到她心志不坚,就都敢闯进她的梦里为非作歹。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光怪陆离中两旁掠过无数人影,草丛里野蛮生长的树枝像地狱伸出的鬼爪。

  肖寒卿在梦里一刻也不停地奔跑,惨叫和哭泣声被她抛在脑后。

  “对不起,我跑不动了……”

  小男孩的声音带着哭腔,不远处歹徒的叫骂已经追了过来。

  噗通!

  他们一脚踩空。

  天旋地转中,他们滚进了土坡下的塌洞,骨骼错位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灰头土脸中,肖寒卿听到自己稚嫩的嗓音:

  “你还能跑吗?”

  小男孩颤抖着摇摇头,剧痛让他陷入了语无伦次的恐惧中。

  “我的手断了……我们要被抓到了,会被杀掉的……怎么办?”

  肖寒卿咬了咬牙,抓起身边的茂密的灌木枝,劈头盖脸掩在小男孩身上。

  “你躲在这里,等他们走了再出来。”

  她尝到自己嘴里的腥气,心脏已经扑通扑通着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如果我被抓住了,你会报警来救我的,对吗?”

  小男孩用力点了点头,他的眼泪越流越多。

  他瞪大眼睛想看清楚眼前小女孩的脸,可是太黑了。

  “活下去。”

  女孩儿嘶哑着声音和他做了最后的告别,柔软的手掌在他脸颊上重重一抹。

  晦暗的月光下,他看见女孩决然跳出土洞,像一只伤痕累累却不肯认命的小兽,转身继续拼命奔跑。

  “在那儿!”

  “别让他们跑了!”

  ……

  肖寒卿在梦里玩了一晚上追逐战,第二天醒过来时筋疲力尽。

  天空灰蒙蒙,下着小雨。

  看肖寒卿脸色不好,王妈给她炖了桃胶血燕。

  王妈看了看天色:“这雨怕是有的下,先生的旧伤大概又要疼了。”

  宗政淮手上有旧伤,据说是小时候摔断了手留下的后遗症。

  平时不显,一到阴雨天总是作痛。

  以往的肖寒卿舍不得他吃止痛药,想尽各种办法帮他缓解。

  热敷、按摩、艾灸……

  肖寒卿搅了搅碗里的血燕,羹匙碰壁叮当响。

  现在的她想:

  烂命一条,有本事疼死宗政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