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让他好起来……”叶枫重复着这句话,“是谁?”

  陈昊看了叶枫一眼,眼神复杂。

  “叶小燕。”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确切答案,叶枫还是觉得胸口发闷。

  “还有呢?”他问。

  “我爷爷后来就不肯再给她帮忙了。”陈昊继续说,“他说这事损阴德,不能干,但叶小燕威胁他,说如果他不干,就把他以前那些事抖出去。”

  “什么事?”

  陈昊沉默了片刻。

  “我爷爷……在老十年的时候,整过人。”他声音很低,“后来他一直很愧疚,叶小燕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这事,拿来威胁他。”

  叶枫明白了。

  那个年代,很多人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去。

  “后来呢?”

  “后来我爷爷还是妥协了。”陈昊苦笑,“但他留了一手,给你爷爷用的药里,加了点东西。

  “能让他昏睡,但死不了。”

  “我爷爷说,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点良心事了。”

  “昏睡……”叶枫想起医院里老人空洞的眼神。

  原来不是精神受刺激,而是药物作用。

  “那药效会持续多久?”

  “理论上,停药后慢慢能恢复。”陈昊顿了顿,“但这么多年过去……不好说。”

  叶枫深吸一口气。

  “陈医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别谢我。”陈昊摇摇头,“我爷爷临死前还念叨这事,说对不起你们家,我今天说出来,也算替他赎罪了。”

  他掐灭烟头。

  “叶小燕后来还来找过我一次,大概一个月前。”

  “她问我爷爷留下的笔记在哪儿。”

  “笔记?”

  “对,我爷爷有记笔记的习惯。”陈昊说,“但那些笔记在他去世后,都找不到了。”

  “叶小燕不信,在我家翻了一通,什么都没找到,气呼呼地走了。”

  叶枫心里一动。

  叶小燕在找陈老中医的笔记。

  那笔记里,或许有更关键的线索。

  “笔记里记了什么?”他问。

  “具体我不清楚。”陈昊回忆道,“但我记得有一本特别厚,封面写着特殊病例,我爷爷不让看,说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几个病例。”

  特殊病例。

  叶枫几乎可以肯定,爷爷的情况就在其中。

  但笔记已经没了。

  线索又断了。

  “对了。”

  陈昊忽然想起什么,“我爷爷去世前,给过我一封信,说如果他哪天走了,有人来问他的事,就把信交给那人。”

  叶枫精神一振:“信呢?”

  “在我家。”陈昊看了看表,“我现在走不开,晚上下班我给你送过去?你住哪儿?”

  叶枫把酒店地址告诉了他。

  “谢谢。”

  “别客气。”

  陈昊苦笑,“这事压我心里很多年了,说出来也好。”

  ……

  离开医院,叶枫心情沉重。

  爷爷被囚禁的真相,比他想象的更残酷。

  叶小燕为了控制爷爷,不惜用药让他长期昏睡。

  而陈老中医,在良心和威胁之间挣扎,最后选择了折中的方式。

  可这种折中,对爷爷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

  “叶总,现在去哪?”吕博问。

  叶枫看了看手机。

  张鹏发来消息,说DNA比对结果出来了,最快明天能拿到。

  叶枫心情复杂。

  现在的信息,似乎指明了那个老人就是自己的爷爷。

  可相貌确实不像。

  至于结果如何,还是得查。

  叶枫长叹一声:“去老卫生院看看。”

  ……

  西街老卫生院。

  这里比叶枫记忆中更破败了。

  围墙塌了一半,几排平房的门窗都没了,院子里长满荒草。

  “这地方能藏什么?”吕博皱眉。

  “找找看。”

  两人分头搜索。

  叶枫走进最里面那排平房。

  地上散落着碎玻璃和废纸,墙角还有动物粪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

  他一个个房间看过去。

  大部分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直到最尽头那间。

  这间屋子的门竟然还完好,上了锁。

  叶枫用力一拽,锁开了。

  屋里很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点光。

  靠墙摆着一张旧桌子,桌上积了厚厚的灰。

  但叶枫注意到,桌子中间有一块地方,灰尘被抹掉了。

  那里原本应该放过什么东西。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

  地板是水泥的,有不少裂缝。

  其中一条裂缝旁边,有轻微的刮擦痕迹。

  叶枫用手指敲了敲那块地方。

  声音有点空。

  他让吕博找来根铁棍,撬开了那块水泥板。

  下面是个小坑。

  坑里放着一个铁盒子。

  叶枫取出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本发黄的笔记本。

  封面上写着四个字:特殊病例。

  陈老中医的笔记!

  叶枫心跳加速。

  他快速翻看起来。

  笔记本里记录了十几个病例,每个都有详细的时间、症状和治疗方案。

  翻到中间时,他的手停住了。

  那一页的标题是:叶福生,骨伤合并药物控制。

  日期是二十一年前。

  ……

  叶枫靠着墙坐下,就着窗口透进来的光,仔细阅读那一页的内容。

  字迹很工整,但能看出书写时的犹豫。

  有些地方笔墨很重,有些地方又很轻。

  “叶福生,男性,时年五十八岁。”

  “右腿小腿骨开放性骨折,伴有严重感染。”

  “送到我这里时已经耽误了三天,伤口化脓,发着高烧。”

  “他的女儿叶小燕说,伤是车祸造成的,要求只做保守治疗,拒绝手术。”

  “但我在检查时发现,骨折的地方有再次受伤的痕迹,很像是被人用钝器故意打出来的。”

  “我把这个疑点告诉叶小燕,她神色慌张,坚持说是车祸撞的。”

  “因为伤者家属坚持,我只能进行清创、固定骨头和抗感染这些治疗。”

  “但叶小燕私下找到我,要求我在药物里添加镇静成分,让伤者长期昏睡。”

  “我拒绝了,叶小燕用我过去的一些事来威胁我。”

  看到这里,叶枫握紧了拳头。

  二次损伤。

  人为钝器击打。

  这意味着,爷爷的腿伤不是简单的车祸,而是有人故意加重了伤势。

  而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叶小燕!

  他继续往下看。

  “我被迫答应了,但把**的剂量减到了最低,只让他保持浅浅的睡眠,基本的身体反应还能保留。”

  “同时,我偷偷记下了这件事,留作以后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