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稚柚仰头望去,眼睛亮晶晶的,她几乎能想象清晨被鸟鸣唤醒,推开窗就能看到波光粼粼湖面的惬意。

  “喜欢吗?”汐月看着她发亮的眼神,笑着问。

  “喜欢,太喜欢了!”

  她身后的兽夫们也抬头打量着树屋。

  “喜欢就好。”汐月松了口气,“里面基本的用具都有,如果还需要什么,直接跟湖边巡逻的族人说,或者让烈戟告诉我一声就行。

  你们先安顿下来休息一下,晚上我再设宴,正式向族人们介绍你。”

  “不用那么麻烦的……”云稚柚有些不好意思。

  汐月坚持:“大家也都想见见你,再说了,其他圣雌来我这里时我都会开宴会欢迎她们。”

  她又叮嘱了几句,比如树屋里有引下来的干净山泉水,夜晚湖边湿气重记得关窗等等,这才离开,返回她在湖底的住所。

  送走汐月,云稚柚立刻兴致勃勃地想要爬木梯上树屋看看,结果脚还没抬起来,就被玄墨的尾巴轻轻一卷,整个人被带离了地面。

  “玄墨!”云稚柚惊呼。

  玄墨没说话,只是用尾巴将她稳稳托起,然后自己顺着木梯爬了上去。银曜等人也立刻跟上。

  树屋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舒适。

  地板铺着厚实柔软的兽皮和草编席子。墙壁上开着几扇窗户,光线充足。

  生活区域被简单的木质屏风隔开,有休息区,用餐区,甚至还有一个用石头砌成的小壁炉,角落里堆放着干燥的木柴。

  一些木架上摆放着陶罐,木碗等简单器具,还有一个用整块木头挖空做成的浴桶。

  最妙的是,树屋还延伸出去一个宽敞的露天平台,围着结实的木栏杆,平台上摆着几个树桩做成的矮凳和一张矮桌。

  站在这里,果然如汐月所说,能将月光湖大半美景尽收眼底。

  “这里真不错。”连银曜都忍不住赞了一句。

  云稚柚被玄墨放在椅子上,她立刻就想站起来去平台上看看,却被几只手同时按住了肩膀。

  “先休息。”

  “喝点水。”

  “姐姐你脸色还有点白呢。”

  云稚柚:“……”

  行吧,她现在大概连呼吸重了都有人要管。

  她任命地接过水囊喝了一口。目光却忍不住飘向窗外。

  “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事情和沧澜讲。”

  其他人陆续离开,只留下沧澜。

  他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无意识地交握着,指节微微发白,似乎正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压力。

  云稚柚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良久

  “这里曾经……是我的家。”

  云稚柚心头一震,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依旧感到一阵酸楚。

  沧澜的视线变得有些空洞,开始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我还很小,我的阿母是部落的祭司,她很温柔,也很虔诚,每天都带着我在部落中央最大的兽神雕像前祈祷,供奉,祈祷湖水平静,祈祷部落兴旺,祈祷兽神能降临,赐予我们永恒的庇护。”

  他嘴角扯出一个弧度:“阿母总说,我们的虔诚,总有一天能感动兽神。”

  “可是有一天,浊核出现了,不是从外面来的,就好像是从湖底深处,自己长出来的一样。

  等到我们发现时已经晚了,部落乱套了,阿母拼命地用她的力量治愈兽人,可是没用。

  很多兽人被感染了,他们开始攻击没被感染的兽人,包括了我的阿父,阿母把我藏了起来。她最后一次抱着我,对我说:‘活下去,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他被汹涌的暗流卷走,最后的记忆,是兽母的背影。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一个人在陌生的水域里漂,受伤了也没人管。

  躲着其他兽人,也躲着水里变得奇怪的生物。身上到处都是伤,很疼……但更疼的是这里。”

  他抬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我想回去,可我不知道该回哪里。我想阿母,想部落里的小伙伴,想那些会对我笑的家人,可他们都不见了。

  我记着阿母的话,学着像她一样,每天对着水流,对着石头,对着一切我觉得可能是兽神所在的地方祈祷,我祈祷不要再一个人了,我害怕。”

  时间在流浪和漫无目的的祈祷中流逝,他太过弱小,没有大人的教导,什么都不会,面对强大的敌人他总是不知所措,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就添新的。

  最终,他顺着一条地下暗河,漂流到了一个地下溶洞。

  那里很安静,也没有其他兽人,他筋疲力尽,倒在浅水里。

  比身体更冷的是心。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对着溶洞顶部垂落的钟乳石,祈求:

  兽神啊,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然后,他便陷入了漫长的沉睡,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滞了,记忆也在沉睡中变得支离破碎,蒙上厚厚的尘埃。

  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哪怕在清醒状态下他也没有动过要离开的念头,就这么一直呆在那里。

  直到那一天,溶洞上方传来陌生的声响,一道身影,带着好奇和警惕,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

  光线照亮了他蜷缩在阴影里的身躯,也惊醒了他沉寂不知多久的灵魂。

  四目相对。

  “然后……我就遇见了你。”

  “稚柚,遇见你之后,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而后那些破碎的记忆,在浊核的刺激,终于回来了。

  是兽神听到了他的祈求吗,他不知道。

  他看着云稚柚,眼泪滚落下来,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静静地流泪,仿佛要将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悲伤一并流淌出来。

  云稚柚看着他的眼泪,莫名觉得自己也想哭,心里酸得厉害,她伸出手,将无声流泪的沧澜揽入怀中,让他靠在自己胸口。

  她没有说别哭了,也没有说都过去了,只是用手一遍遍抚过他的发丝,安静地接纳他的情绪。

  “抱歉,我来晚了。”

  沧澜摇了摇头:“云稚柚,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