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被人算计,生下那样的东西,并非她自愿,她恨臣妾夺了您的目光,被算计,便以为是臣妾所为,一时无法接受,情绪失控也是有的。”

  “由她去吧!”

  萧御宸问她:“你不恨她?”

  沈令仪苦笑:“恨!看到她顶着那样一张脸算计臣妾,算计无辜,玷污了蓝臻纯洁善良的本心,臣妾恨不得她永远消失!”

  “可是臣妾再恨,也不能不管陛下的心情,因为臣妾知道,她与陛下相处那么多年,总归是有真感情的,陛下舍得不她死……”

  “臣妾若是还要旨意杀她,就是伤害了与陛下之间的情分,臣妾也舍不得。”

  萧御宸叹息。

  她总是这样愿意体谅自己。

  但如今,他也无法说服自己,再去怜惜这样一个可怕的、不可控的女人。

  “把人挪去仙鹤馆,没有朕的旨意,不许放她出来半步!”

  皇宫里,最冷僻,最没有希望的是冷宫。

  关的都是被贬为庶人的罪妃。

  过了不多久,不是疯了,就是自尽了。

  而仙鹤馆。

  与冷宫无异。

  常年关闭,无人问津。

  只是关进去的人,还保留着位分。

  里面的人会带着翻身的希望进去,但大周开国以来,能从冷宫或者仙鹤馆走出去的女人,一只手都数不满。

  最终,她们充满新野的希望都会被消磨光,带着不甘和怨恨艰难熬过一日又一日,直至阴冷和潮湿,带着病魔将她们拖进地狱。

  沈令仪并不诧异。

  男人都是自私的。

  因为那张像极了蓝臻的脸,和多年相处所积攒下的情分,只要温氏不毁容、不侵害他的利益,他就永远不会舍得杀她。

  但当他亲眼看到那条令人作呕的虫子从温氏身下爬出来的那一刻,嫌恶会打碎这一切。

  甚至,还会厌恶她长了这么一张脸,玷污了他完美的白月光!

  关进仙鹤馆,就意味着,让她自生自灭,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宫人进去挪人。

  温答应不敢置信。

  她以为。

  她以为这么多年哪怕是与猫狗相处,也会有一点真感情!

  自己才生产完,身体还这样虚弱,他没来关心安慰,没去追查真相给自己一个交代,竟狠心要把她丢去那种阴冷潮湿、没有活人气息的地方受罪?

  结果没有,什么都么有。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她才是受害者啊!

  撑着虚弱的身子出来,叫住了已经跨出殿门的男人。

  “陛下,臣妾是被人陷害的!您为什么要对臣妾这样狠心?”

  萧御宸没有转身。

  听到她的声音,就让他想起那个令人作呕的画面!

  温答应愣怔。

  他的背影,真的好绝情啊!

  沈令仪回头看着她痛心的模样,眼神里明晃晃着笑意和嘲讽。

  看!

  饶是你有再多优势,我也能把你踩进泥里!

  温答应看到她的得意,想到自己的狼狈,恨到颤抖。

  又怎么可能让她好过?

  “陛下!是惠妃,是她仇恨臣妾,表面装得大度,实则她早就想要杀死臣妾!她当初的所谓小产,都是假的!”

  “她知道只要臣妾还有这张脸,只要臣妾干干净净,您就不会废了臣妾,更不会杀了臣妾,所以她故意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算计臣妾!”

  “为的就是想让您厌恶臣妾,如此,她就可以暗中下手杀了臣妾!”

  沈令仪:“本宫小产那日,你最信任的太医也在场,若是有假,他怎么没有站出来告发?从本宫身体里落下来的皇儿,都已经成了型了,要怎么做假?”

  温答应:“他早被你收买了!”

  沈令仪:“慎刑司的手段用下去,陛下以为汪太医那般小人,能有多大概率不出卖成亲呢?”

  萧御宸:“她疯了,见不得你的朕信任,故意挑拨,朕不会信!”

  沈令仪看着他,目光柔软:“臣妾不会做陛下不喜欢的事。”

  不信?

  他不信?

  温答应恍惚。

  仿佛看到了四年多前,刚得宠时的自己。

  那时她还没什么手段,常被废妃杨氏盯着算计。

  他就是这么跟她说的,不信杨氏挑拨,只信她的人品。

  这才过去多久。

  她在他眼里,成了杨氏那般阴险毒辣的**人。

  而他的偏心偏宠,给了惠妃!

  “陛下!如今臣妾在您眼里,已经不堪成那样了吗?”

  “否则你以为?”萧御宸冷漠:“谋害皇嗣,戕害上位,朕没要你的命,已经是看在多年情分上!”

  沈令仪幽幽一叹:“大约……温答应是觉得,您深爱蓝姐姐多年不变,也会因为蓝姐姐高洁的品行、因为这张相似的脸,而把信任无止尽地放在她身上,包容她、饶恕她吧!”

  “所以她肆无忌惮,胆大包天!”

  萧御宸看着那张憔悴消瘦,苍白不甘的脸,已经彻底找不到一丝蓝臻的影子。

  而她,竟还妄图利用蓝臻,为非作歹,从他这儿得到好处。

  可恨!

  “带走!”

  温答应挣扎。

  但她太虚弱了。

  根本推不开宫人铁爪一般的钳制,被无情地拖了出去,脚跟磕在门槛上,落了一只鞋,雪白的罗袜染上厚厚的灰尘,又脏又狼狈。

  看着沈令仪站在台阶上,挽着帝王的手臂,高高在上,心底的不甘和恨意凝成了一股力量爆发开来,她挣脱了宫人的拖拽,摔倒在地上。

  沈令仪没有去看帝王脸色,而是不忍似的微微一声“哎呀”。

  萧御宸看到她蹙起的眉心里,是一种复杂的神色,不忍心,也恨。

  这样的复杂,他明白。

  因为他们一样,在意着、怀念着同一个人。

  “她不是蓝臻,她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不要心软。”

  沈令仪很满意他的劝词。

  会反过来劝她不要心软,足以说明,温氏在他心里,确实已经没了任何分量,也激不起她的怜悯。

  她故意以怜悯且复杂的目光看了温答应一眼。

  “可是……”

  温答应可以无视所有人的所有眼神,唯独这个人的怜悯,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她为了地位,为了荣耀,明明想要致自己于死地,偏偏还要装的好像有多“爱屋及乌”,有多善良一样,想踩着她博取帝王好感!

  还有那个死了都要害人一生的蓝氏!

  这两个人**人,把她害成这样狼狈,有什么资格怜悯她!

  “我用不着你同情,你这个虚伪的**人,明明是你害我!”

  沈令仪扭开了脸。

  开着帝王的肩头,落了一声叹息。

  “陛下说得对,她不是蓝臻,蓝臻从来不会这么辱骂别人,更不会凶臣妾!”

  萧御宸相信。

  从蓝臻说的话里,他早就听出了她对惠妃说不尽的信赖和亲密。

  无论发生什么事,蓝臻都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惠妃。

  看着温氏干枯的、再也找不出与蓝臻几分相似的脸上出现如此尖锐刻薄的神态,只觉反感。

  “温氏,朕不杀你,不代表会容忍你一而再对惠妃不敬!”

  温答应重重咬唇,咬出血来。

  身体与心脏的双重剧痛,让她眼前一阵阵的晕眩。

  “**人算计臣妾、算计皇嗣,何尝不是在算计陛下!陛下竟还要护着她!”

  沈令仪冷笑:“是啊!算计皇嗣,就等于是在算计陛下,温答应什么都知道,却还能一次又一次罔顾陛下心意、戕害皇嗣?”

  “就算陛下把你当蓝臻的替身,可对你好、给你独宠,是确实千真万确的呀!你怎么能如此不知感恩,心肠歹毒?”

  萧御宸眼神越发阴沉了几分。

  温答应切齿。

  这个**人,说话真是歹毒!

  但她的话,也让温答应找到了翻身的曙光。

  仰头直勾勾盯着那张令她心痛的年轻俊颜,沙哑而虚弱地开口:“蓝氏已经死了,世上与她最相似的就只剩下臣妾了!”

  “可惠妃一点都不在意您对蓝氏的思念,一心只有她自己的私仇,要害死臣妾,她的眼里没有您!”

  “她今日敢不顾您的心情,算计臣妾,来日也会为了私利算计您!把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迟早有一天,您也会被她背后捅刀!”

  沈令仪镇定而清冷:“温氏,你是这样的人,却不代表世上人人都会如你一般,自私、任性,永远要求别人迁就你、为你付出,但凡不如你的意,肆意责备,从不管别人是否有什么难处。”

  “但本宫是什么样儿的人,陛下会在与本宫的相处之中得到答案,是经年如一日的信任,还是被冷落在角落,都是本宫与陛下之间的事。”

  “你没资格评判。至于你的脸,你觉得你如今的样子,还有资格说像蓝臻吗?”

  温答应抬手**自己的脸。

  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丰润嫩滑。

  变得干枯,松弛。

  她懂了。

  动了沈令仪的心机,她就是要让自己日日活在惊恐之中,等到生产时,容貌必然是感受憔悴的,与陛下心目中死在最美年纪的蓝氏,哪儿还有什么相似之处?

  如此,陛下就不会因为这张脸而心软了!

  这个**人,真是好深的心机,好歹毒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