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

  “自己脱!”

  本该是新进宫嫔妃第一次承宠的好日子,年轻帝王的语调却充满了冷硬的羞辱和迁怒。

  沈令仪跪在地上,仰起的美丽眼眸里满是诧异和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被如此羞辱。

  实际上。

  她知道。

  因为她穿书的。

  从家族关系复杂堪比后宫的豪门千金,成虐恋宫斗小说里绝嗣帝王男主、萧御宸的宁贵人——一个没活过三集的炮灰。

  小说前期,萧御宸专宠贵妃温氏。

  奈何温贵妃肚子一直没动静。

  导致帝王二十四岁,还没有一个子嗣。

  这就意味着,帝王野心勃勃的叔伯兄弟们会开始蠢蠢欲动!

  所以一向不干涉后宫事务的太后站出来强势做主,帝王若是半年里不让妃嫔怀上孩子,不是温贵妃死,就是她老婆子自尽。

  帝王是孝子。

  不敢忤逆太后,也舍不得贵妃死。

  不得不照做。

  好在几位妃嫔先后有了身孕。

  这让太后和朝臣们都大大松了口气。

  但贵妃看着别的女人怀上丈夫的孩子,还日日在眼前晃,一下就病倒了。

  病给帝王看的。

  为了激发他的愧疚和怜爱,不让有孕的妃嫔有机会分走他的关注和宠爱。

  但她的行为落在太后的眼里,就是埋怨、是顶撞、是不敬,绝对不能容忍。

  所以在她“病”倒后不久,太后亲自参与擢选,又从朝臣家里选了四位美貌女子进宫来,美其名曰:代替病重的温贵妃,侍奉皇帝。

  可谓诛心。

  新人入宫后,帝王迟迟不招幸,太后很不太高兴,向温贵妃施压。

  温贵妃无法,只能含泪劝说帝王,要雨露均沾。

  帝王知道太后做所一切,都是为他能坐稳皇位,可堂堂帝王,连宠幸谁都做不了主,还惹得心爱的宠妃伤心难过,可见心中苦闷,正是无处发泄的时候。

  而新进宫的四人之中。

  沈令仪的父兄三年前为国捐躯,说白了,没人撑腰,是所有后妃之中最好羞辱欺凌的那一个。

  所以第一个承宠的“殊荣”,就落在了她这个倒霉蛋的头上,被迫承受帝王无法宣泄的怒意和羞辱。

  可惜她不是软柿子,狗东西捏错地儿了!

  想她虽然来自现代社会,但家族庞大,人员复杂,男人们养小老婆都是一打一打的养,私生子女成群结队的出生,家族争斗可不比后宅内宫来得少。

  她身为富豪老蹬和厉害**唯一婚生孩子,拥有所有财产的绝对继承权,所以她从小在应对来自外室和私生子女们的各种阴险算计。

  毕竟她不死,其他都是见不得光的玩意儿。

  而害人的手段,永远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是么?

  既然她穿进来了。

  那么这个炮灰,谁爱当谁当。

  现在首要任务的,是把狗皇帝撒出来的怒气全都给他打回去,并让他对她产生愧疚!

  上位者的愧疚能使她得到补偿和关注。

  而关注,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和优点。

  沈令仪没有脱什么衣服,也没有显露出羞愤难堪,只是静静望着他,以一抹轻柔嗓音道:“臣妾初来宫中,不懂规矩,若有何处做的不妥,还请陛下明示。”

  萧御宸目光厌恶,冷冷睇着她。

  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会装委屈无辜,私下却是一个比一个心计深重,竟敢偷偷跑去太后面前告状,暗示贵妃刁难,不让她们侍寝。

  否则太后何至于把怒火撒在贵妃身上,让她白受了好大的委屈!

  一想到贵妃忍泪憔悴的模样,怒火更胜:“你不懂规矩?朕看你懂的很!无宠的小小贵人,就知道兴风作浪,利用太后给自己打压上位,若是真给了你恩宠,你怕是要爬到朕的头上撒野!”

  沈令仪穿进来比较早,进宫前就悄悄笼络了一些宫人为她所用。

  只是她才入宫,还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

  那些人暂时还不能启用,没得被人察觉,设局反害她一把。

  所以她对这几日后宫里发生的事,并不清楚。

  闻言,才恍然明白,帝王的怒气来自哪里。

  定是被太后叫去了慈宁宫给训了。

  出来后又听到有人说自己大清早去过慈宁宫,便以为是她告的状,连累他心爱的贵妃被责罚。

  就不知道这些话是有人无意一提,还是刻意陷害!

  “回禀陛下,嫔妾进宫当日不慎染了风寒,未免传染他人,遣宫人向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分别告了假,直至今儿一早才第一次踏出宫门。”

  “在椒房殿拜见了皇后娘娘和各宫姐妹后,嫔妾确实去了慈宁宫,但是掌事姑姑说太后身子不爽,不见妃嫔,嫔妾便告退离开了。”

  “嫔妾并未见到太后娘娘,与掌事姑姑说话拢共不到五句,实不知陛下口中的‘利用’和‘告状’,究竟从何而来。”

  萧御宸显然不知详情。

  眼底的厌恶与怒火一顿。

  “你没见到太后?”

  沈令仪的眸光清净内敛:“是,慈宁宫上下值守的宫人都可以作证。嫔妾这几日身子不好,本就无法侍寝,为什么要去告状呢?”

  萧御宸相信她不敢撒这种没意义的谎言,毕竟稍稍一查就能知道。

  只不过那人没想到太后偶感风寒,根本没见她!

  看来,是有人想利用自己打压沈氏,简直可恨!

  但也难怪有人着急。

  沈氏容貌清丽出尘,抬眼间眸光清澄,偏又叫人望不穿深处那片雾岚,有让人探究的欲望,眼尾一颗若有似无得小红痣,像是工笔仕女图时不小心蹭了一星半点朱砂,错落成最致命的亮点。

  利落的发髻间只簪了一朵素雅兰花,风拂动着碎发清扫着凝脂般的耳垂,整个人干净柔和,倒比鬓边那朵兰花更多几分清韵。

  让见惯各色美人的帝王眼底,也不自觉划过惊艳。

  但也仅仅只是惊艳。

  他已经有贵妃,也答应了贵妃,只要有儿子向太后和朝臣交代,从此不会再宠幸任何妃嫔,只等她生下皇子,就册立为太子。

  他是帝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此刻冤了沈氏,也或许是因为她在自己面前从头至尾都没有表现出一丝魅惑勾引、故作娇软,心头的火气散了大半。

  “起来吧!”

  收回目光时,余光不经意撇过临窗处的妆台。

  整齐放着她常用的胭脂水粉,和几个螺钿妆奁。

  而让他目光顿住的,是铜镜前的一枚箭头。

  仿佛是被血水浸染的久了,锋利的棱角透着暗红光影,鲜红的流苏蜿蜒在箭头之侧,像是从箭身淌出的鲜血。

  这让他想起沈家父子,当年与北辽的一场恶战,因为朝中奸佞蓄意拖延支援,他们父子六人为保城池不破,死战到最后一刻。

  以身殉国!

  万箭穿心!

  这枚箭头,恐怕就是从她父兄尸首上取下来,留给她当念想的。

  父兄为国牺牲,她本该得到朝廷的优待,哪怕犯下一些错误,也应该得到宽恕。

  太后选她入宫也是向武将一派表达态度,若是他们战死,朝廷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家眷,好让他们上到战场时,能拼尽全力。

  如今她却因为没有父兄撑腰,倒成了他撒气的出气筒……

  看到她眼底强忍的一抹泪光,心头微微一沉。

  想必她此刻一定很难过,觉得讽刺,也一定对他这个帝王很失望吧!

  这样一想。

  饶是堂堂帝王,也无法理直气壮。

  不由放缓了语气:“后宫之中已经有两人怀有身孕,不需要你为此辛劳!朕的一切起居自有贵妃操持,也不需要你的侍奉!”

  “你是忠臣之后,又是太后亲自挑选,朕会给足你面子,让你在宫中不被人欺凌,但除此之外,你最好不要生出任何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