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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坐上那张椅子之后,血是会冷的。

  岳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后离开了养心殿。

  东方璎珞坐回了龙椅,一双凤眸愈发阴冷,对着角落中的影子说道:

  “去,让金刚寺的人把二戒带走。”

  “别让他在这里面搅和,浪太大,小心淹死。”

  “得令。”

  角落中的影子一闪而逝。

  做完这些,东方璎珞拿起了朱笔继续批阅着奏折,小声沉吟道:

  “陆去疾啊陆去疾,非朕不明,实在是大虞天下容不得你……”

  “如果你是大虞人,朕一定当你是肱骨之臣,可惜没有如果,你也必死不可……”

  ……

  另一边。

  京都中江湖味最重的云深巷。

  巷子中段,有一家酒馆,门口挂着一张“有家酒馆”的幌子。

  馆里光线昏暗,几张油腻的方桌,一条长凳,坐满了三教九流。

  有腰间别着锈铁剑的游侠,有斗笠压得低低的独行客,也有衣衫褴褛却眼神精明的乞儿。

  靠窗边的一张桌子上摆着一碟猪头肉,一碟花生米,一小碗拍黄瓜,还有一盘清炒土豆丝。

  陆去疾和二戒和尚相对而坐,身前各自摆着一个巨大的酒坛子。

  二戒和尚一只脚踩着桌子,对着陆去疾挑衅道:“陆兄,会不会划拳?”

  陆去疾也撸起了袖子,嘴角一咧:

  “来!”

  “哥俩好!”陆去疾学着二戒的模样一脚蹬在长凳上,身子前倾,死死盯住和尚。

  “五魁首!”二戒不遑多让,脖子上青筋暴起,扯着嗓子大喊道。

  “六六六啊!”

  “八匹马啊!”

  两人一唱一和,嗓门一个比一个粗。

  二戒和尚混迹立春院多年,喊拳的技术那叫一个炉火纯青,自然比陆去疾强的多,陆去疾根本不是其对手。

  “花和尚不愧是花和尚!”

  陆去疾骂骂咧咧地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嘴角淌下,浸湿了前襟。

  心里憋了太多事,他也想放肆一回。

  “那可不!我这可是技术活!”

  二戒“呸”地吐掉一颗花生壳,提起酒坛子猛灌了几大口酒。

  他不像是陆去疾这般愿赌服输,他喝酒,纯瘾大。

  “再来!”

  陆去疾抹了把嘴,不服输的对着二戒和尚喊了一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谁都不服谁。

  又是一阵推杯换盏后。

  两人都醉倒在了桌子上。

  一人未醉,却发出了鼾声。

  一人假醉,又或者说是不敢醉。

  就在这时,一个老僧悄然出现在桌子旁。

  什么都没说,一头提起了烂醉如泥的二戒,大步走出了云深巷。

  陆去疾感受到老僧的到来,但他趴在了桌子上没出声。

  不一会儿,待到老僧提着二戒走出了云深巷后。

  二戒和尚忽然出声道:“师叔,放我下来吧。”

  老僧微微一惊,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二戒和尚,疑惑道:“你没醉。”

  二戒和尚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僧衣上的灰尘,“我二戒在勾栏瓦舍混迹多年,那几坛子酒对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闻声,老僧不解道:“既然未醉,为何装醉?”

  二戒和尚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叹道:“无他,想陪他醉一回罢了。”

  “毕竟,这很有可能是他的绝命酒。”

  老僧:“你都知道了?”

  二戒和尚不屑一笑:“师叔,你别看我最是没心没肺,实则我的心思细腻的很。”

  “这一路上何道光可都在监视陆去疾,无缘无故的监视陆去疾做甚?”

  “天下人心太窄,容不下陆去疾这个一年破三境的妖孽。”

  老僧赞许的看了一眼二戒,补充道:

  “其实最大的原因是陆去疾不是大虞之人,而是大奉皇子。”

  这一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二戒和尚直接僵在了原地,整个人都惊呆了。

  陆兄,是大奉的皇子?

  难怪大虞容不下他,如此一来,就算杀了他也不会激起民愤。

  要知道大虞和大奉积怨已久,只要将陆去疾的身份曝光出来,那他在大虞积累的名声通通会化为飞灰,他为大虞做的一切也都会认为是别有用心之举。

  陆兄,

  这一局你几乎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若你身死,小僧必定为你日日诵经。

  唰唰~

  一阵寒风吹拂而过。

  二戒和尚耸了耸肩,对着旁边的老僧说道:“师叔,风太大了,咱得赶紧走。”

  老僧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寒风遮人眼呐~”

  两人快速离开了云深巷。

  ……

  酒馆之内。

  原本还坐着观望的各路江湖客,不知道什么原因纷纷起身离开。

  动作快的,已是几步窜到门口,动作慢的,也慌忙丢下酒钱,连桌上的半只烧鸡都顾不上。

  他们的脚步又快又轻,像一群受惊的兔子,快速奔走,仿佛看见了妖魔一般。

  不过眨眼功夫,原本拥挤不堪的酒馆,竟走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满桌的残羹冷炙。

  就连掌柜的都不知何时缩到了柜台后。

  年过八旬的他脸色煞白,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口中念叨着:“红甲……”

  巷子里,那股子混杂着酒气与汗味的江湖气,也随之荡然无存。

  风穿过空旷的巷道,带来的不再是喧闹,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陆去疾听到动静后不再装醉,扫了一眼外面突然出现的红甲士卒后,淡定的拿起筷子夹起了盘中的花生米,一颗接着一颗。

  他已站在了风口浪尖,不如放平心态,静观日月绥旋。

  该来的,躲不掉。

  不多时,一道魁梧的身影坐到了陆去疾身前。

  来人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后,嫌弃道:“这菜不够硬啊。”

  紧接着,他便对着躲在柜台后面的掌柜的招了招手,“掌柜的,来俩猪肘子,三斤熟牛肉。”

  掌柜的强忍着恐惧,从后厨将猪肘子和煮牛肉端上桌后,哆哆嗦嗦的问道:“我、我可以走了吗?”

  来人挥了挥手,“滚吧,今天这事与你无关。”

  接着,来人捧着一个猪肘子,不顾形象的啃了起来。

  陆去疾看着身前狼吞虎咽的中年人,笑了声:“到了王爷这般境界竟然还会吃这等凡俗之物?”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安王东方业。

  东方业一边啃,一边对着陆去疾说道:

  “你懂什么,本王小时候就馋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