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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江晚吟一开门,就撞上了准备回家的“阿土”。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商扶砚的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眼底还有淡淡的青灰。

  江晚吟的心,没来由地一软。

  “你……”她刚想开口说句“谢谢”。

  商扶砚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将手里提着的一网刚打上来还活蹦乱跳的海鱼,塞到了她手里。

  “这个……给你。”

  商扶砚说完,也不等江晚吟反应,便像逃一样,匆匆地,转身离开。

  ……

  林月在家等了一夜,心,也跟着在油灯里煎熬了一夜。

  灯油快耗尽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她猛地站起身,冲到门口,看到的是一身湿气满脸疲惫的“阿土”。

  他手里提着那盏早已熄灭的煤油灯,头发被露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前,那双一向茫然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林月的心,猛地一沉。

  “你昨晚……去哪儿了?”

  林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商扶砚没有回答林月的问题。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林月,那眼神,不再像从前那样清澈见底,而是像一口深井,里面藏着她看不懂的暗流。

  然后,商扶砚沉默地,绕过她,走进了屋里,开始收拾屋角的渔具。

  “阿土!”

  林月再也控制不住,上前一步,从背后拉住了他的手臂。

  “我问你话呢!”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昨晚,是不是去找那个女人了?!”

  商扶砚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林月,看着她那双布满血丝写满了不安和嫉妒的眼睛。

  商扶砚依旧没有说话。

  可他的沉默,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扎进了林月的心里。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哭喊着,捶打着他的胸膛,“你是不是……是不是也喜欢上她了?!”

  商扶砚任由林月捶打着,没有还手,也没有躲闪。

  直到,林月打累了,无力地,靠在商扶砚怀里,放声痛哭。

  “阿土……你别不要我……”林月的声音,沙哑而又破碎,“是我救了你……是我给了你名字……是我……一直陪着你……”

  商扶砚看着林月,看着她那副近乎崩溃的样子,那双茫然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不忍和……愧疚。

  他伸出手,想去抱住她,可那只手,却在半空中,不受控制地,僵住了。

  因为,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另一张脸。

  那张脸,清冷,倔强,却又带着一种让他莫名心安的温柔。

  商扶砚知道,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不能……再这么欺骗自己,也欺骗她了。

  “林月,”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

  ……

  风暴过后,海滩上一片狼藉。

  村民们都提着篮子,在海边捡拾着那些被海水冲上岸的“宝贝”。

  “阿土”也带着江晚吟和林月,加入了这个行列。

  就在江晚吟以为今天又会这么平淡无奇地过去时,她的脚下,却踢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江晚吟拨开海草,看到的是一个被海水浸泡得发胀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男士钱夹。

  她的心,猛地一沉。

  江晚吟打开钱夹,里面除了几张早已泡烂的卡片,还有一张被防水膜保护着的模糊不清的合影。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孩,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是……他们的婚纱照。

  那张,唯一一张,江晚吟偷偷留下来的婚纱照。

  “阿土”也看到了那张照片。

  特别是看到照片上那个穿着婚纱的女孩时,商扶砚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破碎的、血淋淋的画面。

  婚礼……

  爆炸……

  冲天的火光……

  还有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啊——”

  商扶砚头痛欲裂,猛地抱住了头,痛苦地蹲了下去。

  “商扶砚!”

  江晚吟见状,惊呼一声,想也没想,立刻上前,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着他。

  “别怕,我在这里……”

  这一次,“阿土”没有再推开她。

  商扶砚下意识地,将脸埋进了江晚吟的颈窝,像一个受伤迷路的孩子,寻求着庇护。

  他能闻到江晚吟身上那股熟悉让他安心的香气。

  林月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脸色惨白。

  ……

  在江晚吟的安抚下,“阿土”的头痛,渐渐缓解。

  他在昏昏沉沉中,抓住江晚吟的手,无意识地,呢喃出了那个刻在他骨子里的名字。

  “吟吟……”

  江晚吟听到这个称呼,身体猛地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商扶砚的记忆……是要恢复了吗?

  可他,却只是那么叫了一声,便又陷入了更深的昏睡之中。

  ……

  深夜,海边的风带着哭嚎般的呼啸,拍打着小旅馆简陋的窗户,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

  江晚吟坐在床边,看着床上那个终于沉沉睡去的男人,心里那根紧绷了一整天的弦,才稍稍松了一点。

  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地锁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江晚吟伸出手,想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可那只手,却在半空中,不受控制地颤抖。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那只被她调成静音的手机,突兀地亮了起来。

  是夏瑜。

  这么晚了,她怎么会打电话来?

  江晚吟的心,没来由地一沉。她怕吵醒商扶砚,蹑手蹑脚地走到屋外,按下了接听键。

  “小晚!不好了!”

  电话那头,传来夏瑜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的声音。

  “莫青忱那个**!他……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大笔资金,联合了几个之前被扶砚清洗掉的老股东,正在暗中……策动一场针对商氏的恶意收购!”

  江晚吟的心,猛地一沉。

  “我刚收到消息,”夏瑜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们已经拿下了超过百分之十的散股了!现在……现在整个集团都乱成了一锅粥!陈秘书他们快要顶不住了!”

  江晚吟握着手机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秦纾羽的电话,也紧随其后地打了进来。

  “江江!”电话那头,传来秦纾羽同样焦急的声音,“徐英兰……她从精神病院跑了!”

  “什么?!”

  “我刚问了傅璟川,”秦纾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说……徐英兰现在,好像正跟莫青忱在一起!”

  “轰隆——”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了夜空。

  江晚吟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大后方,同时起火。

  情况,危急。

  她看着窗外那片被暴雨吞噬的大海,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江晚吟以为,她可以抛下一切,只为了找到商扶砚。

  可她忘了,她早已不是那个可以任性妄为的江晚吟。

  她是商氏集团的代理总裁,是无数员工的希望。

  她也是……商扶砚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守护者。

  她不能倒下。

  她绝不能……就这么倒下。

  江晚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声音沙哑,却又无比坚定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我知道了。”

  “告诉他们,”她说,“我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