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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星期后,楚家。

  奢华的别墅里,此刻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

  文件散落一地,价值连城的古董摆件歪斜着,却无人理会。

  楚竞择瘫坐在沙发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

  “输了……全输了……”

  才几天不见,他的头发变得花白,眼袋深沉,眼中再也没了往日的清明。

  “爸!”

  别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楚子恒冲了进来,原本一直很注意个人形象的他,此时领带歪斜,额头渗汗,脸上满是惊恐与慌乱。

  “公司的账户怎么被冻结了?还有我的几张黑卡怎么也用不了了?”

  楚子恒隐隐猜到了问题,但是他不信邪,他不相信这一切会发生在他楚家身上。

  楚竞择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儿子。

  看到儿子,他想起了王浩。比起儿子,那个年轻人总是自信从容。

  甚至对方之前还提醒过他,谨慎收购之事,可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呵……呵呵……”他发出一阵嘶哑难听的笑声。

  “输了,子恒……爸爸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千年老二……终究是千年老二……”

  抬头看向墙上那幅照片,正是他和何峥嵘三十年前的合影。

  “子恒,帮我把画取下来。”

  “爸……”

  “快点!”

  手指颤颤巍巍地在照片上划过,他低着头,眼神却好像飘向了远方。

  过去的种种,仿佛一场人生电影,在他脑海里快速重播。

  “三十年了……我和何老鬼最困难的时候,一起睡过桥洞,分过一个馒头……”

  “不管多难,我们都熬过去了……”

  “可公司慢慢做大,成立了新的公司,却被他命名为何氏集团。人人都夸他厉害,喊他何半城,何首富……庆功宴总是他坐在中间,我负责转桌子……行业峰会他在台上讲话,我在下面鼓掌……甚至……我喜欢的女人都跟了他,喊他老公……”

  “为了翻身做老大……在他得病期间,我筹备了三年的夺权计划……可在他露脸那一刻,统统化为泡影……所有老部下纷纷倒戈,都向着他……”

  “呵呵……我不甘心呐……真的不甘心……”

  “噗!”

  一口鲜血喷在照片上,更巧合的是,鲜血恰好落在他自己的位置上。

  看到自己的照片被自己的血喷溅遮挡,一种绝望感不由地在心底升起。

  “呵呵……这就是命……这就是命啊……”

  “爸!”楚子恒此刻已经彻底慌了神。

  他之前看似总能运筹帷幄,风度翩翩,本质是因为家里有老爷子撑着。看到父亲如此落魄,他彻底没了主心骨。

  楚竞择开始剧烈喘息,却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明:

  “子恒,你听着......”

  他的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

  “这件事会很快会被曝光,我们楚家也会成为商业笑柄……我输了……但是你还有机会……”

  “我在国内还成立有多家公司……让你几个表亲在管……资产不多……但够你们兄弟安稳过完这辈子……”

  “但是……你一定要小心何家!作为我的老对手,何老鬼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一定会趁机吞掉我们楚家身上的最后一口肉……务必小心他……”

  楚子恒用力拉着父亲的手,声音沙哑:

  “爸,你不要再说了,你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楚家一定还会东山再起的。”

  楚竞择摇摇头,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紧儿子的手,好似回光返照:

  “听着,子恒,这是我最后能教你的......”

  “记住,别学我……别被执念害了一生……”

  “放下对何一诺的执念……否则你会比我摔得更惨……”

  在生命中的最后时刻,他死死盯着儿子,尽管呼吸不顺,他还要拼尽全力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倒:

  “答……应……我……答……应……我……”

  楚子恒满眼是泪,哽咽难语。

  望着父亲似乎带着恳求的眼神,他咬紧的牙关,低声嘶吼:

  “……好,我都答应你……都答应你……”

  “爸,你不要再说了,我去叫医生……”

  话音刚落,楚竞择的头颅无力地垂下,他的眼前还是那张三十年前的合影……

  至死,他还是那个“千年老二”……

  又或许不算……

  毕竟,当他卖掉何氏集团的股份时,他就算不上老二了……

  接下来的几天,楚子恒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预言开始一一上演,甚至更加残酷。

  楚家成了商界的笑柄,成了吃瓜群众的谈资;

  楚家虽然总资产上千亿,但为了这次一百亿美元的收购项目,用掉了所有现金流,甚至拿出一些资产进行抵押。

  在你顺风的时候,所有的金融机构都希望你能来贷款、融资,让他们赚收益。但是当你逆风的时候,他们不会再给一分钱,只会催你还钱;

  楚子恒联系了之前的一些老客户和朋友,试图维持一些基本的业务,但收到的回复都是“再等等再等等”,甚至有些直接挑明,已经和其他公司合作;

  更让他心寒的是那些管理着小公司的亲戚。他们非但没有雪中送炭,反而第一时间切断了与他的联系,忙着划清界限,巩固自己的小地盘,甚至有人暗中转移资产,生怕楚家兄弟去收回那点“过日子”的本钱。

  楚家仿佛是一头沉落的鲸鱼,尽管只剩下骨架,还要被人疯狂地吸嗜骨髓。

  ……

  七天后的葬礼。

  濛濛细雨中,楚家墓园显得格外冷清。

  预想中车水马龙的场面并未出现,只有少数故交到场。

  那些受过楚家恩惠的人,那些曾经的合作伙伴,还有那些帮忙管理公司的亲戚,大多选择了缺席。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行驶到墓园门口。

  车门打开,在助手撑开的黑伞下,何峥嵘缓步下车。

  楚竞择口中那个“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老对手,又或者是老大哥,此时胸前别着一朵白花,一脸肃穆。

  何峥嵘没有理会旁人惊愕的目光,径直向前走。

  路过楚子恒和楚子墨两兄弟身边时,他脚步微顿。

  “节哀。”

  而后,他走到何竞择的墓前,静静地站了许久,目光复杂。

  “我总想着,等我们老了,还能一起在院子里下棋。”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