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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纯臣翻身下马,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登上指挥台,腰间的玉带被肥肉挤得几乎要崩开。

  他脸上堆着虚伪的假笑,对朱慈烺拱手道:“殿下日理万机,怎会有空来京营这等地方视察?臣接到消息时已晚了一步,迎接来迟,还望殿下海涵!”

  这里是大明京营,是守护京师的军事重地,并非他成国公府的后花园。

  可朱纯臣倚仗“与国同休”的勋贵身份,竟摆出一副长辈拉家常的姿态,全然没把监国太子放在眼里。

  朱慈烺抬眼扫过他满身的肥肉。

  锦袍下的肚子鼓得像个皮球,脸上油光满面,一看就是常年养尊处优的模样,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成国公客气了,孤哪有你繁忙?身为京营提督,却连营中之事都无暇打理,整天不见人影。要不要孤上奏父皇,给你调个清闲差事,比如去管管皇家园林?也好趁机减减肥,免得累坏了身子。”

  这番话满是讽刺,连崇祯皇帝都未曾如此直白地羞辱过朱纯臣。

  朱纯臣老脸一阵抽搐,从通红憋成铁青,心中怒火翻腾,却仍强压着气道:“殿下此言差矣!臣身为京营提督,每日处理营中事务,兢兢业业,从未有过失职之举。想必是殿下听信了旁人谗言,对臣有所误会。”

  “误会?”

  朱慈烺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提高,震得指挥台的木板都微微作响。

  “八万京营人马,在你手中不过两年,竟只剩两万不到!成国公,你倒说说,这是什么误会?是士兵自己长腿跑了,还是被你吃进了肚子里?”

  “这……”朱纯臣被问得语塞,额头上渗出细汗。

  他万万没想到,七岁太子竟对京营兵力如此清楚,随即恼羞成怒,索性耍起无赖。

  “殿下!臣接手京营时,兵力本就只有两万余人!朝廷常年拖欠军饷,连士兵的口粮都发不出,难不成要本国公自掏腰包,养着数万大军不成?”

  在他看来,孩童终究是孩童,只要把责任推给兵部,便能蒙混过关。

  “自掏腰包?”

  朱慈烺气得发笑,眼神却愈发冰冷。

  “孤倒是听说,李邦华大人治理京营时,短短一年便将兵力恢复到七万之多,军容整肃,士气高昂!你接手后,不过两年,京营就被折腾得只剩一副空壳子。你身为大明勋贵,受国恩两百年,不思报效国家,反而欺上瞒下、吃空饷、卖军火,中饱私囊,你还要脸吗?”

  朱纯臣的脸涨成猪肝色,胸口剧烈起伏,差点被气吐血。

  他指着朱慈烺,手指颤抖,声音发颤。

  “殿下自重!你乃大明储君,当有君王气度,怎能如此羞辱与国同休的勋贵?如今大明哪个衙门不是这般?难道殿下觉得本国公脾气好,好欺负不成?”

  “住口!”

  朱慈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小手直指朱纯臣。

  “朝廷养你成国公一脉两百年,赐你良田万顷、爵位世袭,可不是让你当蛀虫的!你公然吃空饷、卖军火,置京师安危于不顾,孤今日便要替父皇清理门户!来人,将朱纯臣拿下,重打二十军棍!”

  朱慈烺如今虽无调动勇卫营的权力,但东宫卫队皆是精锐,收拾几个勋贵及其家丁,还是绰绰有余。

  朱纯臣彻底懵了,他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朱慈烺。

  “殿下!本国公乃开国功勋之后,与国同休,无陛下圣旨,你无权处置!等陛下上朝,某定要参你一本,弹劾你滥用职权、羞辱勋贵!”

  话音未落,他身旁的十几名家丁便如恶犬般扑上前,挡在朱纯臣身前,手中的腰刀隐隐出鞘,妄图阻拦东宫卫队。

  朱慈烺眼神一厉,右手猛地抽出腰间的尚方宝剑。

  寒光骤然闪烁,剑身在阳光下泛着慑人的冷芒。

  “尚方宝剑在此!先斩后奏,违者就地正法!拿下朱纯臣!三通鼓未到的士兵,一并按军法处置!”

  “遵旨!”东宫卫队队员们齐声应和,声音震彻校场。

  他们毫不畏惧,手持驳壳枪冲上前,几下便将家丁们的刀夺下,随后将朱纯臣按倒在地。

  军棍高高举起,又狠狠落下,“嘭嘭嘭”的声响伴随着朱纯臣的惨叫,响彻整个校场。

  朱纯臣养尊处优多年,哪里受过这种苦,不过五六下,便白眼一翻,疼得晕了过去。

  家丁们见尚方宝剑出鞘,吓得纷纷跪倒在地,浑身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旁的李云、薛安本还对挨军棍满心不服,嘴里小声嘟囔着“太子不讲理”,可当看到成国公这等勋贵都被按在地上打,顿时没了脾气,只能闭着眼,咬着牙承受军棍的抽打,连哼都不敢多哼一声。

  张世泽站在一旁,额头上渗出细汗,暗自庆幸。

  幸好英国公府向来忠君爱国,从未克扣军饷、虚报人数,否则今天自己也难逃责罚。

  他偷偷看向朱慈烺,心中对这位七岁太子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如此果决狠辣,难怪能在短短几天内震慑朝堂。

  朱慈烺瞥了张世泽一眼,沉声道:“三通鼓响后仍迟到者,每人二十军棍,小国公,此事交由你执行。务必严格处置,不得徇私。”

  “得令!”

  张世泽躬身领命,快步走下指挥台。

  此前随朱纯臣赶来的三百多人中,除了他的家丁,还有一百多神枢营骑兵。

  这些骑兵大多是张世泽麾下,因沿途拖沓,才错过了时辰。

  张世泽走到队伍前,高声道:“皇太子有令,凡三通鼓响后迟到者,各打二十军棍!若有违抗,以谋逆论处,就地正法!”

  尚方宝剑的威慑力在此刻尽显,即便心中不满,也没人敢反抗。

  士兵们纷纷下马,乖乖趴在地上,任由执行军法的士兵举起军棍。

  一时间,京营校场上惨叫声此起彼伏,提督、统领、参将连同家丁,三百多人一同挨打的场面,堪称奇景。

  京营的普通士兵们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兴奋。

  这些迟到者,大多是有背景的勋贵子弟和家丁,平日里欺压士兵、克扣军饷,把士兵们的口粮都快榨干了,早就激起了众怒。

  如今太子替他们出了气,士兵们虽不敢大声欢呼,却个个眼神发亮,暗自叫好。

  唯有神机营参将朱温,被打时仍不服气。

  他趴在地上,边挨揍边大骂:“你们敢打老子?老子是抚宁侯的儿子!等老子爹来了,定要你们好看!”

  声音尖利刺耳,传到了指挥台上。

  朱慈烺听得脸色铁青,手指紧紧攥住尚方宝剑的剑柄。

  张世泽见状,急忙上前,厉声呵斥:“住口!迟到违反军法,还敢狡辩?皇太子亲临视察,你竟敢口出狂言,再敢胡言,定斩不饶!”

  大部分人听到“皇太子”三字,便知自己撞到了枪口上,乖乖闭了嘴。

  可朱温仍不罢休,他猛地抬起头,瞪着张世泽,叫嚷道:“我们是神机营的人,轮得到你们神枢营来管?张世泽,你别以为有太子撑腰就了不起,老子爹可是抚宁侯,你惹不起!”

  张世泽被怼得语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朱温的父亲抚宁侯朱国弼,与英国公府同为勋贵,他确实不好过分强硬。

  朱慈烺见状,起身走下指挥台,一步步走到朱温面前,冷冷问道:“何人在此喧哗,敢违抗军法?”

  张世泽连忙上前,躬身禀报:“殿下,此人是抚宁侯朱国弼之子,现任神机营参将朱温。因迟到被责罚,却拒不认错,还口出狂言。”

  听到“朱国弼”三个字,朱慈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记得清清楚楚,这位抚宁侯在李自成攻打京师时,弃城而逃,一路跑到南京;

  后来清军南下,他更是主动打开南京城门投降,是妥妥的“贰臣”。

  如今他的儿子,竟也这般嚣张跋扈,不知天高地厚。

  朱温见眼前的孩童竟是皇太子,脸上的嚣张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慌乱。

  他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按住动弹不得,只能哭丧着脸求饶。

  “殿下!臣冤枉啊!臣并非故意迟到,实在是沿途遇到流民阻拦,耽误了时辰!二十军棍太狠了,会打死人的,求殿下开恩,免了这责罚吧!”

  朱慈烺蹲下身,看着他满脸鼻涕眼泪的狼狈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错,你倒还有些胆识,敢在军法面前狡辩。这样吧,若是你能说出一个让孤信服的不打你的理由,孤便放你一马。若是说不出来,不仅要打,还要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