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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这要是换到其他兄弟厂,对方热情留饭,刘光天多半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可眼下看着公社食堂这光景,他哪里还吃得下?

  他连忙摆手,语气诚恳地推辞:

  “李书记,您太客气了!”

  “饭就不吃了,我得赶回厂里。”

  李书记一听,却更加执拗地拉住他的胳膊,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真诚与不容拒绝:

  “小刘师傅,你别跟我客气!”

  “来都来了,再忙也不差这一顿饭的工夫!”

  “我知道我们这儿条件艰苦,比不得城里,但这待客之道不能废!”

  “饭都已经准备好了,你说什么也得吃了再走!”

  刘光天见李书记态度坚决,几乎是被半拉着往食堂方向走,实在不好再强硬推辞,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过去。

  所谓的公社食堂,早已没了传说中“吃饭不要钱”时的喧闹和丰盛。

  只有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锅里熬着稀薄的、几乎看不见米粒的菜粥。

  几个面黄肌瘦的老人和同样没什么精神的年轻人正排着队。

  李书记将刘光天引到旁边一张小桌子旁,这大概就是“招待”他的地方。

  所谓的招待餐,是一碗能清晰照出人影的稀粥,一个混合了大量野菜、只掺了少量棒子面的窝头,黑乎乎的,看着就硌牙,外加一小碟咸菜。

  李书记搓了搓手,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尴尬和窘迫:

  “刘师傅,实在……实在对不住。”

  “我们这儿……确实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前两年光景还好些,今年这……唉……”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但所有的艰难都已写在了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

  看着李书记这副模样,再看看周围社员们的情况,刘光天心里像是堵的很。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低下头,几口喝完了那碗清汤寡水的粥,又将那个粗糙拉嗓子的野菜窝头硬咽了下去。

  他吃得很快,不是因为饿,而是不忍心再多看,多待。

  吃完,他立刻站起身,对李书记说道:

  “李书记,饭我吃好了,谢谢您的招待。”

  “队里还有事,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李书记连忙跟着送出来。

  走到车旁,刘光天正准备上车,李书记却快走两步,将一个用粗布缝制的小袋子塞到了他手里。

  袋子不大,摸着约莫有一两斤重,里面装的显然不是烟。

  “小刘师傅,这个你拿着。”

  李书记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些恳切:

  “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是咱们公社自己弄的一点土产,算是个心意。”

  刘光天赶紧推拒:

  “李书记,这可使不得!”

  “我已经吃过饭了,哪能再拿您的东西?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李书记却执意往他手里塞,解释道:

  “刘师傅,你别嫌弃。”

  “这里面就是些晒干的红枣,自家树上打的,还有些晒干的野菜,都不出钱,就是个意思。”

  “今天辛苦你跑这一趟,我们心里都记着。”

  听他这么说,又感受到那布袋里确实轻飘飘的,刘光天知道这真的是对方能拿出的、不算触犯规矩的一点小心意了。

  他若再推辞,反而显得不近人情。

  最终,他叹了口气,接过布袋,低声道:“那……谢谢李书记了。”

  “路上慢点!”李书记站在路边,用力地挥着手。

  刘光天发动汽车,驶离了太阳公社。

  握着方向盘,感受着旁边座位上那个轻飘飘的布袋子,他的心情异常沉重。

  这就是现实,残酷而又无奈。

  车子按照记忆,行驶到情报中提到的那条小河沟附近。

  他将车停在路边,走下河坡,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几个用树枝和绳索设置的简易圈套,其中两个套子里,赫然套着三只肥硕的灰毛野兔,还在挣扎。

  刘光天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心里天人交战。

  系统提示的“机缘”就在眼前。

  但他想到公社食堂那清可见底的粥,李书记那憔悴的面容,社员们麻木的眼神……

  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这几只兔子,很可能是公社里的人悄悄设套,指望着能给家里添点油腥,或是上交公社换点微薄的工分。

  他刘光天有系统保底,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吃饱穿暖基本无忧,何必再去争这点活命的东西?

  给别人留条活路吧。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看那几只徒劳挣扎的兔子,转身毅然回到了车上,发动引擎,朝着来路驶去。

  这一路上,他的心情都像是被阴云笼罩,低落难言。

  回到运输队,他默默交还了车辆,将回执单交给调度室,然后一个人坐在车队院子角落的石墩上,望着天空发呆,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公社里的所见所闻。

  陆德强忙完手里的活,注意到他情绪不对,便走了过来,递过一根烟,关切地问道:

  “光天,咋了这是?耷拉着个脸,今儿送货不顺利?受气了?”

  刘光天接过烟,就着陆德强的火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才闷声开口:

  “陆叔,不是受气。”

  “是……是今天去了趟太阳公社那边,看到那边的情况……心里有点堵得慌。”

  陆德强闻言,脸上的笑容也敛去了,他叹了口气,在自己这个徒弟旁边坐下,吐出一口烟圈:

  “唉,这年景,哪儿都差不多。”

  “光天,你也别光看乡下,咱城里就容易了?”

  “不瞒你说,我们院里好几户人家,现在下班了都偷偷去城外挖野菜。”

  “我家那口子,以前还挑嘴,嫌棒子面拉嗓子,现在呢?”

  “有点棒子面吃就算不错了!”

  “精粮?那都快成传说了!”

  “家家户户都难,想开点,这些不是咱们这些小人物能改变的。”

  听着陆德强这番话,刘光天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至少他知道,这种艰难是普遍的,并非他一个人敏感。

  他努力想把那些沉重的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但那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却深深印在了心底。

  整个下午,刘光天都没有再出车,队里也没给他安排新任务。

  他就待在队里,帮着检查车辆,或者看着老师傅们修车,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直到下班铃声响起,他的心情才勉强平复了一些。

  是啊,想太多无用,个人在大时代面前太过渺小,先顾好自己和小弟的日子再说吧。

  回到南锣鼓巷95号院,刚进前院,他就觉得有些奇怪。

  往常这时候,前院多少会有些动静,阎埠贵家也总会有人进出,可今天却异常冷清,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等他走到中院,发现情况也差不多。

  水池边空无一人,各家各户门窗紧闭,连平日里最爱坐在门口纳鞋底、眼睛四处乱瞟的贾张氏都不见了踪影。

  反而是一向比较安静的后院,隐隐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似乎聚集了不少人。

  “这是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