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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江湖中人而言,毕生苦修的内力,往往重过性命本身。

  多少武者不惜冒走火入魔之险,只为精进一步。

  如今却要他们主动废掉一切,简直形同诛心。

  正如苏尘所言,正常情况下的顶尖剑手,绝不可能选择这条路。

  这部秘籍,更像是为那些意外残损修为的剑道强者所留的最后生机。

  如此看来,剑尊将其交由剑皇保管,也就顺理成章了。

  世间之广,奇功异法之玄妙,实非凡俗所能尽测。

  ……

  白玉高台之上,

  苏尘轻摇折扇,待喧哗渐息,方才朗声道:

  “接下来,揭晓下一位登榜武神。”

  “武神榜第十七位——铜人师祖。”

  “在座诸位,或许从未听过此人名号。”

  “但他出身极为不凡,原是天上贬落凡间的仙人,即所谓谪仙一流。”

  “当年在天界,这位铜人师祖也算威名赫赫,曾执掌天门,镇守仙凡交界之处。”

  “诸位莫要小看这个职位,以为等同于人间看门小吏。”

  “那天门守将,既要防备凡间强者强行破界升天,又要遏制天庭仙人私自下凡,非绝顶修为不可胜任。”

  “可这位师祖并未恪尽职守,反而暗中放行多位仙人下界。”

  “此前我曾提及,在张扶遥出现之前,云端之上常有仙人垂钓人间气运。”

  “而这些人得以成群结队降临红尘,背后正是铜人师祖悄然开方便之门。”

  “他是第一个想到借人间气运滋养己身的仙人!”

  “但他并未亲自动手,而是利用职权,与天界诸多仙者勾连,默许他们下凡行事。”

  “凡是经他放行的仙人,无论掠夺多少气运,都必须分三成予他作为代价。”

  “靠着这不动一指便滚滚而来的气运,铜人师祖实力飞涨,权势日盛,风光无限。”

  “可以说,铜人师祖正是开启天界仙人攫取人间气运的始作俑者!”

  八百年前,张扶遥飞升天阙,一剑斩尽云中窃取气运的仙流,才终于遏制了那群高高在上的存在对尘世的肆意掠夺。

  可即便如张扶遥那般通天彻地,也未能撼动藏身天门之后的铜人师祖分毫。

  直到七百年前,吕祖吕洞泫破境登仙。

  他在天外游历一圈,与前世为仙君的张三丰密议良久,决意重返红尘。

  按天规而言,一旦得道成仙,便不可再踏入凡间半步。

  虽有诸多变通之法,但吕洞泫何曾将这些条条框框放在眼里?

  当铜人师祖现身阻路,他二话不说,抬手一击,将其轰落尘寰,修为连损数重境界。

  自此,铜人师祖沦为谪仙,隐迹于北地棋乐剑府深处,再不现世。

  世人皆知棋乐剑府最强者乃历代执掌太平令之人。

  却无人知晓,在那幽深府邸之中,还蛰伏着一位已潜藏七百余年的古老存在——铜人师祖。

  故而权衡再三,暂将其列为武道通神榜第十七位。

  紫金楼大厅内,刹那间炸开了锅。

  满堂江湖豪杰双目赤红,怒火如焚,胸中愤懑几欲喷薄而出。

  这几日苏尘所讲秘辛,桩桩件件震撼人心。

  譬如青帝自天界转世,化身为四百年前大丰王朝的帝王,暗布棋局,图谋千秋万代的人间皇统;

  又如真武大帝降世,携手吕祖共谋武当道脉传承;

  再如天界佛门巨擘布局两禅寺,遣龙树菩萨与无垢罗汉先行下凡,引渡众生。

  虽这些天上人物皆有干预尘世之嫌,但真正令群雄咬牙切齿的,仍是那些贪婪攫取人间气运的仙人!

  他们本由凡俗修行得道,飞升天界后却不思反哺,反而回过头来榨取故土福泽,视黎民苦难于不顾。

  更有甚者,为聚拢气运,刻意煽动战乱,致使千里焦土,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直至听闻张扶遥出手,血洗云霄,诛尽窃运之仙,众人方才稍稍吐出一口闷气。

  可心头仍有一团郁结难消——那便是这整盘祸事的源头!

  如今真相揭晓:一切罪责,皆系于铜人师祖一身!

  唯有他执掌天门要职,方能放任大批仙人下界为祸。

  否则纵使旁人想到此策,也无法突破天地禁制,降临人间。

  铜人师祖!

  此名一出,全场恨意滔天!

  在张扶遥之上,不知多少仙人借机渔利,搅得人间风雨飘摇,哀鸿遍野。

  而这所有灾劫的根由,竟都指向此人!

  这般祸乱苍生的元凶,谁听了不想碎其骨、焚其魂?

  待听到后续,不少人忍不住拍案叫绝。

  好一个吕祖吕洞泫!

  东离群豪无不面露傲色——这才是我们东离武林的至高象征,吕祖之威,何等凌厉无匹!

  说上天就上天,说归来便归来,岂容他人阻拦?

  那铜人师祖本是天中强者,更久吸人间气运,修为不断攀升,早已超脱寻常境界。

  可面对吕祖,依旧不堪一击,当场被打落凡尘!

  吕祖之强,再度深深震慑所有人的心神。

  片刻沉寂后,厅中议论纷纷:

  “什么?北地棋乐剑府里竟藏着个活了七百年的谪仙?这等存在,简直骇人听闻!”

  “难怪没人察觉,若非苏先生今日点破,谁能想到那看似寻常的剑府深处,竟埋着如此恐怖的人物。”

  “原来这‘仙人垂钓气运’的主意竟是铜人师祖所出,此人实乃万恶之首,罪不容诛!”

  “仗着镇守天门的职权,私自放行众仙下界,害得天下动荡不止,真真是丧心病狂!”

  “若我有通天手段,定提剑直入棋乐剑府,亲手斩了这个祸根!”

  “哈哈哈,还是吕祖痛快!你不让我回人间?好啊,那就别怪我把你也变成回不去的谪仙!”

  “铜人师祖也算撞上硬钉子了,平日在天上享尽好处,如今碰上吕祖这等无法无天的主儿,也只能认栽。”

  “这就是咱们东离武道巅峰的吕祖吗?连这等级别的仙人都能随手镇压,果真是人间顶尖的大能!”

  三楼北面第三个雅间。

  邓泰阿眸光一寒,声音冷得像霜:“铜人老祖,果真是你!”

  刹那间,一股刺骨的杀气自他周身迸发,如狂风扫过整个厅堂。

  他对仙家之人向来深恶痛绝——恨他们攫取人间气运,视苍生如草芥。

  而眼前这铜人老祖更甚,竟将尘世当作自家田亩,随意收割命格气数,行径比妖魔还狠毒三分。

  以邓泰阿的性子,恨不得立刻拔剑斩其首级。

  李纯罡却神色从容,慢条斯理道:“此人藏身棋乐剑府多年,怕早已与北廷暗通款曲,想动他,没那么容易。”

  “谁又能拦我?”邓泰阿语气淡漠,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柳柏插言:“苏先生尚未评完,北地是否另有高人潜伏仍难断定,桃花剑神不妨先静观其变。”

  此话一出,邓泰阿身上那股凛冽杀机才稍稍收敛。

  眼下武神榜尚余十余席未揭。

  北皇朝身为天下四大王朝之一,未必没有更强者隐于幕后。

  想到此处,邓泰阿目光微凝,转向白玉高台,静候苏尘后续评语。

  ……

  白玉台上。

  苏尘望着人气值不断攀升的面板,心中畅快无比。

  不等众人议论平息,他便朗声道:

  “接下来,揭晓下一位登榜强者。”

  “武道第十六位,齐炼华。”

  “这位榜上有名的武神,东离江湖中的老侠客应当都不陌生。”

  “他便是东离‘春秋十三甲’中赫赫有名的刀甲先生,唯一曾在刀术上击败顾剑堂之人!”

  “然而那一战,也是他一生中最耀眼的光芒,如同夜空昙花,绽放一瞬即逝。”

  “自败于顾剑堂之后,齐炼华便悄然退出江湖,音讯全无。”

  “以至于如今提起东离用刀第一人,世人只知顾剑堂,却少有人记得那位曾名震一时的春秋刀甲。”

  “关于他的过往,更是知之者寥寥。”

  “其实齐炼华并非东离人士,而是出身西楚望族,早年便有‘文坛书圣’之誉。”

  “可天资卓绝的他,仕途却始终不得志。”

  “满腹才学,科举仅列榜眼;”

  “篆隶笔法传遍天下,被誉为一代宗师,却只能在翰林院做个文书编修,整日为姜姓帝王撰写诏书碑铭。”

  “他曾立志纂修前朝正史,可惜半部未成便遭搁置。”

  “因此朝中不少人讥讽他‘篆隶草行楷,样样皆第二’,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齐半卷’、‘缀锦郎’,笑他只会添彩,难堪大任。”

  “古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位书圣兼刀甲,亦未能免俗。”

  “他倾心于吴家剑冢传人,并育有一女。”

  “为了夺回妻女,他曾孤身提刀杀上剑冢,几乎劈塌半座剑山。”

  “终究功亏一篑,只能眼睁睁看她们留在剑冢之中。”

  “而这女儿,正是后来轰动武林的吴家最年轻剑冠——吴愫!”

  “说到这里,诸位想必已有所悟。”

  “这位春秋刀甲齐炼华,正是北凉王的岳父,北凉世子徐奉年的外祖父。”

  “他一生最爱执笔,尤喜书写‘春’、‘愫’、‘年’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