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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部里,气氛有些沉闷。

  孔捷坐在角落的板凳上,头埋得很低,像霜打的茄子。

  李云龙那句“戴罪立功”的担保,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是恩情,更是巨大的压力。

  “老李…” 孔捷猛地站起来,声音沙哑,眼眶通红。

  他没看任何人,闷着头就往外走。

  “老孔?你干啥去?” 李云龙莫名其妙。

  孔捷没回答,很快又回来了。

  手里,赫然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砍骨刀!那是炊事班剁大骨头的家伙!

  他走到李云龙面前,把左手“啪”地一声按在桌面上!

  右手抡起砍骨刀,眼睛赤红,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老李!我孔捷欠你天大的人情!这条命是你的!手指头先还你两根!剩下的,打鬼子还!”

  话音未落,刀光带着风声就朝自己左手两根手指剁了下去!

  动作快!狠!决绝!

  “孔团长!不可!”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

  一道身影快如闪电!是李文斌!

  他MAX级的反应和力量瞬间爆发,右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了孔捷持刀的手腕!

  巨大的力量让孔捷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 李文斌的声音带着罕见的严厉和急切,死死盯着孔捷通红的眼睛,“孔团长!你疯了吗?!老李保你,是为了让你剁自己手指头的吗?!”

  李云龙也惊得跳了起来,破口大骂:“孔二愣子!你他**真愣啊?!老子要你手指头干嘛?泡酒啊?!”

  李文斌夺下砍骨刀,“哐当”一声扔得老远,语气缓和下来,却字字戳心:

  “老李保你,是因为你是他兄弟!是战场上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生死兄弟!”

  “兄弟之间,需要这样?需要砍手指头还人情?!”

  “你问问老李!他稀罕这个吗?!”

  “你还当不当他是兄弟?!还信不信咱们能一起把这场子找回来?!”

  李云龙也缓过劲,走过来,重重拍在孔捷肩膀上,声音也低沉下来:

  “就是!秀才说得对!老子跟你孔二愣子,一个锅里搅马勺,一个战壕里滚出来的!讲这些虚头巴脑的,寒碜谁呢?”

  “胜败兵家常事!栽了跟头,爬起来!****!这才是爷们儿!”

  孔捷被李文斌死死攥着手腕,听着两人的话,看着李云龙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兄弟情谊…

  他紧绷的身体,那股子自毁的戾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

  他嘴唇哆嗦着,看着李云龙,又看看李文斌,再看看自己差点没了手指的手…

  “哇…” 这个在苍云岭上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汉子,竟像个孩子般,猛地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压抑地痛哭起来!

  哭声里,是滔天的委屈、憋屈、不甘,还有…被兄弟硬生生从深渊拉回来的后怕和释然。

  李云龙和李文斌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只是默默站在他身边。

  有时候,男人的眼泪,比怒吼更有力量。

  孔捷的情绪宣泄过后,重新坐回板凳,虽然眼睛红肿,但腰杆明显挺直了些。

  团部会议正式开始,气氛依旧凝重,却少了几分死气。

  “老孔,说说情况。” 李云龙沉声道。

  孔捷深吸一口气,开始汇报杨村遇袭的详细经过,每一个细节都像刀子割在心上。

  战士们的仓促应战…精准到可怕的敌方火力…诡异的渗透路线…巨大的伤亡数字…

  他越说,头垂得越低,自责几乎要将他淹没。

  “停!” 李云龙打断他,看向李文斌,“秀才,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李文斌身上。

  李文斌神色平静,走到桌前,将几样东西摆开。

  几枚黄澄澄的弹壳,明显区别于常见的三八大盖或汉阳造弹壳。

  还有几张画着现场草图的白纸。

  “孔副团长,” 李文斌拿起一枚弹壳,声音冷静得像冰,“你看这个。”

  “9mm**弹壳,但边缘有特殊加工痕迹。还有这个,” 他又拿起另一枚更小的,“这是**弹壳,同样非常规制式。”

  “再看看这些现场草图,” 他指着上面标注的弹孔分布和尸体倒伏方向,“对方火力点转移极快,射击精度极高,几乎都是要害命中。撤退路线选择刁钻,充分利用了地形死角。”

  “最关键的是,” 李文斌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众人,“他们突入后,目标明确,直指村外!对营房、仓库这些次要目标,根本不屑一顾!一击得手,立刻远遁!”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这!绝不是普通的鬼子扫荡部队!”

  “这是一支装备了最精良武器,训练极端有素,战术思想极其先进的特种作战部队!”

  “他们的目标,从头到尾,就不是你孔捷的独立团!”

  “什么?!” 孔捷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震惊和难以置信。

  “对!” 李文斌斩钉截铁,“杨村,只是他们渗透路线上的一个点!一块试刀石!一个跳板!”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这里!” 李文斌的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那个醒目的红五星标记——八路军总部!

  “是冲着咱们八路军的心脏!是冲着老总!冲着总部首长们去的!”

  “你孔捷的独立团,驻扎在杨村,恰恰成了总部的一道屏障!是替总部挡了刀!扛了雷!”

  轰!

  如同惊雷在孔捷脑中炸响!

  替总部挡刀?扛雷?

  这个角度,他从未想过!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瞬间冲淡了那蚀骨的自责!

  原来,敌人如此强大,目标如此致命!独立团承受的,竟是本应落在总部头上的致命一击?

  他心中的郁结,仿佛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但是!” 李文斌话锋陡然一转,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审视,“孔副团长,这并不能完全开脱独立团的责任!”

  “警戒部署存在明显漏洞!后山悬崖那样的致命通道,竟然没有布置足够警戒哨和雷区!”

  “临战反应迟缓!从发现敌情到组织有效抵抗,时间过长!基层指战员对这种新式战法缺乏认识和应对预案!”

  “通讯被第一时间摧毁,指挥中断!这些都是血的教训!”

  李文斌目光直视孔捷:“所以,老总撤你的职,让你去喂马,不冤!”

  孔捷刚刚升起的那点释然瞬间凝固,脸色再次变得苍白,羞愧地低下头。

  李文斌的分析,一针见血,无法辩驳。

  然而,李文斌接下来的话,却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把:

  “但是!现在!机会来了!”

  “这支鬼子特工队,暴露了!他们的存在,他们的战术特点,我们掌握了!”

  “他们欠下独立团的血债!欠下牺牲兄弟们的命债!”

  “现在!” 李文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和凛冽的杀意,“摸清他们的底细!找到他们的老巢!研究透他们的打法!”

  “然后——”

  他一拳重重砸在桌上!

  “血债!血偿!让他们付出一百倍!一千倍的代价!”

  “对!”

  李云龙猛地站起来,眼中凶光毕露,如同被激怒的雄狮,发出震天的咆哮:

  “秀才说得对!”

  “管他**特工队还是天王老子!敢动老子的兄弟!敢打总部的主意!老子就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给老子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山本那老鬼子挖出来!”

  “老子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祭奠牺牲的兄弟!”

  “血债!必须用血来还!”

  “血债血偿——!!!” 张大彪、虎子等人跟着怒吼!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孔捷猛地抬起头!

  看着杀气腾腾的李云龙,看着智珠在握的李文斌,看着群情激愤的兄弟们…

  他心中那最后一丝阴霾,被这股复仇的烈焰彻底驱散!

  一股久违的、混杂着滔天恨意的战意,重新在他眼中点燃!

  他攥紧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但这次,是为了攥紧复仇的力量!

  “查!报仇!血债血偿!” 他嘶哑着,从喉咙深处挤出这沉重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