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得

  崔瑾回到朝露院时,岑天逸还待在屋顶上。

  “我让你走,你为何不走?”她仰着头,问他。

  日光勾勒出她的脸庞,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丝被疲惫冲刷过的平静。

  岑天逸闻言,注视着她。

  “我这人虽然杀人如麻,但我恩怨分明,你救过我,我若是直接离开……”岑天逸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说道:“若我直接离开,岂不是显得我很不懂知恩图报。”

  “我说了我不需要你的回报。”崔瑶光冷声说道。

  岑天逸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走到崔瑶光的面前,站定。

  他依旧看着她,随后把脸凑了过去。

  “我如今体内的毒已经解了,你命令不了我,所以我不听你的。”

  岑天逸凑得很近,还朝着她吐了一口余温。

  这口气并不难闻,但很有侵略性,这让崔瑶光十分不适。

  崔瑶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谁知脚下打了滑,整个身体都往后倒了下去。

  岑天逸见此,连忙伸出了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岑天逸本以为自己要上演的英雄救美,结果美人顺了他的力道,最后一个过肩摔,结结实实地把他甩在了地上。

  “砰”地一声响。

  伴随着几声咳嗽,岑天逸仰面躺在了冰冷的地面。

  他望着一片白茫茫的天空,有那么一瞬间,很懵。

  崔瑶光站在一旁,微微喘着气。

  显然,这个过肩摔耗尽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

  但她依旧站得笔直,眼神冰冷地俯视着躺在地上的男人,仿佛在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

  “……”

  岑天逸眨了眨眼,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

  他没有立刻起身,反而就着这个姿势,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目光里带着点难以置信和对崔瑶光有一种莫名的欣赏。

  好像经历了那一日的事情后。

  她依旧是那个孤傲的大小姐。

  崔瑶光被他这么一看,顿时觉得他很莫名其妙。

  “那个……我知道你想要鲲珠,我……我可以借你。”

  说完这话,崔瑶光转身回了屋。

  岑天逸躺在地上,随手抓了一把雪,朝着远处打了过去。

  雪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砸在远处光秃秃的树枝上,簌簌落下些许积雪。

  恰巧这时,雀儿从回廊转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岑天逸。

  她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走近,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

  “喂!没死吧?”

  岑天逸蹙了蹙眉头。

  你要不听听,你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没死吧?

  岑天逸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间牵扯到被摔疼的地方,忍不住龇了龇牙,然后好生没气地瞪了一眼雀儿。

  雀儿顿时被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跳。

  “我就……我就是问问。”

  随后,讪讪离开。

  “**。”临走前,雀儿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她这话说得很小声,可还是落进了岑天逸的耳朵里。

  岑天逸:“……”

  ……

  伯夫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自己嫁到伯府到底图什么?

  图财?

  一开始的镇国伯府,虽然还有点底蕴,但崔明轩好赌呀!

  她能从伯府捞点好处,都要把脑袋想破了天去。

  图势?

  镇国伯府除了一个爵位,朝中根本就没人,哪来的势?

  图人吗?

  崔明轩三天不着家,她也就只剩下一双儿女了。

  可如今这叫什么事呢?

  女儿和她有了芥蒂,故意躲着不见她。

  丈夫不仅好赌,还在外面养了外室。

  朱氏坐在自己冷清的房间里,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心里也堵着一团化不开的阴云。

  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痛苦和迷茫。

  身侧的嬷嬷宽慰道:“夫人,您别再难过了,事已至此,我们理应搞清楚伯爷外面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伯爷为她欠下巨债,这绝对不是一般女子。”

  嬷嬷的话,让伯夫人回过神来。

  是呀!

  哭有什么用呢?又不能改变什么。

  崔明轩已经烂透了,指望他回心转意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至于崔妙言那边,心结非一日之寒,需得慢慢化解。

  眼下最要紧的,是弄清楚那个叫纤儿的外室,究竟是何方神圣!

  五万两!

  崔明轩那个蠢货能为了她欠下五万两巨债,这女人绝不可能只是个简单的女人。

  她倒要去看看。

  “去查,我要最快的时辰知道,那人住在哪里。”

  “是。”

  嬷嬷领命而去,脚步匆匆却沉稳。她知道,夫人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房间里,伯夫人缓缓站起身。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个眼眶红肿,发髻微散,面色憔悴的自己。

  她忽然想起崔明轩说的话。

  他说她死气沉沉,满脑子算计。

  他说她比不得外面的女人知情识趣,温柔可人。

  呵!

  他不就是嫌弃她年老色衰了吗?

  她不能就这样认输,不能让那个不知从哪个腌臜角落里爬出来的女人,看尽她的笑话,毁了她苦心维持的一切!

  她拿起梳子,一下一下,用力地将纠缠的发丝梳通,仿佛也在梳理自己混乱的心绪。

  每一下都带着狠劲,头皮被扯得生疼,但这疼痛反而让她更加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房门被敲响。

  崔妙言站在门外。

  “妙言……你……你终于肯主动来我这里了。”

  伯夫人见到崔妙言顿时欣喜了起来,她连忙走过去想要牵住女儿的双手,却被崔妙言给躲了过去。

  伯夫人身体瞬间僵住了。

  崔妙言后退了一步,道:“我听说了,父亲这次做得过分了,我想你大概是很难受,所以过来看看。”

  “妙言是在关心娘吗?”

  “我只是怕你想不开。”崔妙言声音疏离。

  伯夫人的内心酸涩不已,她想着,女儿大概是关心她的。

  只不过因为她前段时间的荒唐,伤害了女儿,女儿不愿意跟自己和解,也是情有所原。

  “娘……没事。”朱氏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看到你来,娘就好多了。”

  崔妙言看着母亲这副强颜欢笑,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也并不好受。

  她别开脸,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把被用力梳理过的梳子上,又看到母亲眼角未完全敷粉掩盖的红肿,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得。”

  朱氏闻言,眼泪差点又掉下来。她连忙用帕子按住眼角,连连点头:“是,不值得,娘知道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