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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陈朵握着刀,站在熟睡的廖忠床前时。

  整个异人界,都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和滔天的愤怒。

  “白眼狼!她竟然真的要动手!”

  “廖哥对她那么好!她怎么下得去手!”

  “我就说!这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根本没有感情!养不熟的!”

  观众的情绪,被瞬间点燃。

  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陈朵会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行为。

  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对廖忠那份真挚守护的,最恶毒的背叛。

  光幕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它只是将时间,往前倒退了几个小时。

  画面,是公司的医务室。

  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正在和廖忠汇报着什么。

  这个女医生,叫陈俊。

  她看着廖忠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呈的爱慕。

  “廖哥,我发现……陈朵最近,一直在偷偷地,用医务室的电脑,和外界联系。”陈俊的声音有些犹豫。

  廖忠的眉头,皱了起来。

  “和谁联系?”

  “一个国外的,生物学的专家。”陈俊拿出一份打印好的邮件记录,“她们似乎在讨论,关于……如何清除她体内蛊毒的方法。”

  廖忠看着那些邮件,沉默了。

  画面切换到宿舍。

  廖忠回到宿舍,陈朵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前画画。

  廖忠走到她身后,看着她的画。

  画纸上,依旧是那些彩色的蘑菇,但在蘑菇的旁边,多了一个小小的,穿着白裙子的女孩。

  “朵儿。”廖忠开口。

  陈朵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你是不是……在找解决自己身上问题的办法?”廖忠问得很直接。

  陈朵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别找了。”廖忠的声音,有些疲惫,“没用的。公司请了全世界最好的专家,都拿你的身体没办法。你……可能一辈子都要这样了。”

  “所以,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待在我身边,哪也别去。我会保护你。”

  他说完,伸手摸了摸陈朵的头,然后便转身去洗漱了。

  他没有看到。

  在他转身之后,陈朵,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女孩。

  缓缓地,低下了头。

  她的肩膀,开始微微地,颤抖。

  光幕给了她的双手一个特写。

  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画笔,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已经发白。

  一滴透明的液体,从她的眼眶中滑落,滴在画纸上,将那片绚烂的彩色,洇染开来。

  那是,眼泪。

  看到这一幕,光幕前那些叫嚣着“白眼狼”的观众,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他们隐约感觉到,事情,似乎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光幕之上,浮现出属于陈朵的,

  第一段内心独白。

  *他对我好。*

  *我知道。*

  *他给我糖吃,给我买裙子,教我写字。*

  *他想让我当一个“人”。*

  *我也想。*

  *所以,我想去掉身上的毒。*

  *我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可以去触摸别人,可以去拥抱别人。*

  *可以,高兴,或者,不高兴。*

  *我以为,我可以自己选择。*

  *可是,他知道了。*

  *他一直,在看着我。*

  *他对我好,只是为了,更好地,看着我。*

  *这个地方,不是家。*

  *是一个笼子。*

  *一个用糖果和新裙子做的,更加精致,更加温暖,也更加……牢固的笼子。*

  *我逃不出去。*

  *永远,都逃不出去。*

  独白结束。

  光幕的画面,重新回到了那个深夜。

  陈朵握着刀,站在床前。

  她的眼中,没有仇恨,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被彻底抽空了所有希望的,死寂般的绝望。

  她缓缓地,举起了刀。

  然后,刺下。

  噗嗤。

  一声轻响。

  鲜血,溅在她那张麻木的脸上。

  温热的,粘稠的。

  廖忠在睡梦中,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陈朵那张近在咫尺的,溅着他鲜血的脸。

  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深深的,化不开的悲哀,和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他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去摸一摸她的头。

  但他的手,只抬到一半,便无力地垂落。

  “朵儿……”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了她的名字。

  “跑。”

  光幕前,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震撼得说不出话。

  愤怒,不解,最终都化为了一声,无力的叹息。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一个无法用简单的“对”或“错”,来评判的悲剧。

  陈朵错了,她杀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保护她的人。

  但廖忠,似乎也“错”了。

  他用他自己以为正确的方式,用那份沉重如山的“为你好”,将这个渴望自由的女孩,死死地,关在了另一个牢笼里。

  光—幕的画面,切换到

  第二天。

  陈朵没有跑。

  她只是呆呆地,抱着廖忠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坐在地上,坐了一夜。

  直到公司的人,破门而入。

  她的脸上,没有杀死仇人的**,也没有挣脱牢笼的轻松。

  只有一片,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死寂。

  画面一转。

  “哪都通”总部,紧急会议。

  “华南大区负责人廖忠,于昨夜,被临时工陈朵杀害。陈朵目前已叛逃。”

  “总部命令,即刻起,启动对陈朵的追捕程序。”

  “所有大区临时工,即刻前往西南边境,集合。”

  随着命令的下达,一个个在异人界,都极具分量的名字和身影,开始在光幕上闪现。

  北京,那个总是在打扫卫生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老孟。

  东北,那个永远只活在监控摄像头里的,技术宅,高二壮。

  华中,那个脸上总是挂着慈悲笑容,下手却比谁都狠的佛门弟子,肖自在。

  西北,那个穿着花里胡哨,行为举止都像个小混混的少年,王震球。

  华北,那个总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沉默寡言的男人,黑管儿。

  公司的“刀”,最锋利的几把刀,全部出鞘。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个刚刚杀死了自己“父亲”的,孤身一人的女孩。

  一场“精英”对“怪物”的围剿,即将开始。

  临时工们,在西南的密林深处,找到了陈朵。

  她正坐在一棵大树下,看着天上的云,发呆。

  看到众人出现,她没有惊讶,也没有反抗。

  她只是平静地,转过头,看着他们。

  然后,她开口,问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光幕之上,字幕浮现,每一个字,都像一声拷问。

  【“你们,是在救我,还是在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