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375章 枭雄断念,穷寇必追

小说:皇明 作者:雨落未敢愁 更新时间:2025-10-18 17:38:48 源网站:2k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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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军大帐之中。

  努尔哈赤的表情越来越狰狞。

  他不甘心!

  他绝不甘心就这样撤退!

  抚顺城破、代善战死,若连熊廷弼的头颅都没取下便仓皇而逃,不仅会让其在草原的威望大打折扣,更是对不起代善的在天之灵。

  更何况,他自己清楚,时间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他现在性命无多,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能与明军主力正面交锋的机会。

  思及此,努尔哈赤突然开口:

  “你们率军离去,本汗留在此处。”

  他说出自己的意图:

  “本汗留在此处,一则吸引明军主力,让他们以为能擒住我,便似这熊廷弼一般。

  二则,本汗亲自督战,定要攻破营寨,取熊廷弼的人头,为代善报仇!”

  他眼神锐利,那是求死的眼神!

  “在我吸引明军注意力的时候,你们率领主力绕路奔袭抚顺,毁掉明军的粮草与辎重,断了他们的后路!

  到时候,明军首尾不能相顾,咱们再里外夹击,定能一战定乾坤!”

  “大汗!万万不可!”

  扈尔汉第一个冲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大汗您是大金的根本,若是以身涉险,一旦有失,大金便群龙无首了!

  要留,也该是我等留下吸引明军,您率领主力去奔袭抚顺!”

  何和礼也紧随其后,躬身劝谏:

  “扈尔汉所言极是!奇袭抚顺需要统帅坐镇,大汗的谋略远胜我等,只有大汗亲自领兵,才能确保奇袭成功。此处交由我等,定能拖住明军,为大汗争取时间!”

  帐内其余将领也纷纷跪倒,齐声说道:“请大汗收回成命!我等愿留下断后,护大汗周全!”

  他们深知努尔哈赤的重要性。

  大金可以没有任何一位贝勒,却不能没有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看着帐内跪倒的诸将,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缓缓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叹了口气:“既然你们不愿本汗如此,那还有一个选择。”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按在红河谷北面的位置:

  “如今科尔沁部大军尚未抵达,陈策的援军也还在三里之外,咱们还有时间分而击之!

  我亲自率领精锐,先绕到西侧,击溃科尔沁部的先锋;你们则在此处继续牵制熊廷弼,待我解决了科尔沁部,再回头与你们汇合,一同击溃陈策的援军!”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若是能先破一路敌军,便能打破三面合围的僵局,甚至有可能反败为胜。

  可何和礼却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

  “大汗,您还是出去看看咱们的将士们吧。”

  他侧身让出一条路,有些无奈又心疼的说道:“他们已经连续作战十多日,日夜不休,别说睡觉,连热饭都没吃上几口。

  前些日子还能凭着一股劲支撑,可如今……

  早已是强弩之末了。”

  努尔哈赤的身体猛地一僵,沿着何和礼让出来的位置向前走去。

  出了大帐,他抬眼望去,只见营地里的轮攻歇息的八旗士兵们,大多靠在楯车或帐篷旁,有的蜷缩着身子打盹,眉头紧锁,似乎连梦中都在承受疲惫。

  有的则坐在雪地里,双手捧着冻得发硬的干粮,却迟迟送不到嘴边,眼神涣散,没了往日的锐利。

  还有的士兵正**冻得红肿的手脚,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不远处的马厩里,战马也低垂着头,大口喘着粗气,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有的战马甚至连站立都有些摇晃。

  它们和士兵一样,早已耗尽了力气。

  努尔哈赤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刺痛传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麾下的八旗勇士是天下最精锐的部队,能征善战,不惧疲惫。

  可他忘了,再精锐的士兵,也不是铁打的,再勇猛的战马,也有累倒的一天。

  连续十多日的奔袭与攻城,早已掏空了这支大军的力气,别说分而击之,便是再发起一次猛攻,恐怕都难以组织起来。

  “咳……咳咳……”

  努尔哈赤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用手捂住嘴,指缝间渗出一丝血迹。

  他连忙将手藏在袖中,不让诸将看到。

  “罢了……”

  努尔哈赤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几分无力,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诸将。

  “传令下去,今夜做好撤退准备,你们下去罢。”

  扈尔汉见努尔哈赤没有下令立即撤退,便知晓自家大汗还有其他意思。

  他想说什么,然而帐中亲兵却开始逐人了。

  扈尔汉无奈,只得离去。

  很快,大帐便只剩下努尔哈赤一人。

  此刻。

  他坐在虎皮椅上,方才在诸将面前强撑的威严,此刻已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下掩不住的疲惫与虚弱。

  “让何和礼、扈尔汉回来。”

  他对着帐外轻声吩咐,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口的疼痛。

  不多时,何和礼与扈尔汉便快步走进帐内。

  “大汗,您可是有要事吩咐?”

  何和礼躬身问道,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努尔哈赤微微颤抖的手上。

  努尔哈赤没有立刻回答,他试图直了直脊背,却猛地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突然爆发出来。

  “咳……咳咳……”

  他咳得撕心裂肺,身体蜷缩起来,一只手紧紧抓着虎皮椅的扶手。

  “大汗!”

  何和礼与扈尔汉脸色骤变,慌忙上前,却见努尔哈赤另一只手从袖中抽出,掌心赫然攥着一方染血的白布。

  殷红的血渍在烛火下泛着暗沉的光,触目惊心。

  “人参!快拿人参和鹿血来!”

  扈尔汉反应最快,对着帐外高声呼喊。

  侍卫们早已备好应急的辽参切片与温热的鹿血,此刻听到呼喊,立刻端着托盘快步走进来,双手奉上。

  何和礼颤抖着拿起一片辽参,递到努尔哈赤嘴边;扈尔汉则端着鹿血碗,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努尔哈赤艰难地咽下参片与鹿血,闭着眼喘息片刻,本以为能像往日一样,靠着这些补品勉强压制住病痛,可没过多久,胸口的灼痛感再次袭来,他猛地俯身,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刚喝下去的鹿血混着参末,尽数咳了出来,溅在虎皮椅上,染红了一片绒毛。

  他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努尔哈赤本就年事已高,连日来的奔袭、攻城与焦虑,更是让他的身体雪上加霜。

  此前全靠着辽参与鹿血强行压榨着生命潜能,如今,这具躯体,终于快要撑不住了。

  “咳……不必忙了。”

  努尔哈赤摆了摆手,声音微弱却带着几分释然,他看着眼前焦急得快要哭出来的两位老臣,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那笑容里没有对死亡的惧怕,只有一种枭雄末路的坦然。

  “大汗!您不能有事啊!大金还需要您!”

  何和礼眼圈通红,声音哽咽,他跟随努尔哈赤数十年,从挣扎求生,到建立大金、雄踞一方,从未见过这位铁血大汗如此虚弱的模样。

  扈尔汉也红了眼眶,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哀求:“大汗,咱们马上撤回铁岭,找最好的大夫为大汗诊治,大汗一定能好起来的!”

  努尔哈赤缓缓摇了摇头。

  “你们也看到了……本汗时日无多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就算撤回赫图阿拉,也活不了几日……倒不如,让本汗留在这里。”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今夜,你们率军撤退,本汗留在此处,吸引明军主力。若是能侥幸杀了熊廷弼,就算是本汗为大金做的最后一件事;若是战死,也能为你们争取撤退的时间。”

  “大汗!万万不可!”

  何和礼与扈尔汉同时喊道,泪水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

  努尔哈赤呵呵一笑,道:

  “现在我战死在这里,比回去苟延残喘,对大金有用得多……与其最后病死在病榻上,被病痛折磨得毫无尊严,我更想死在战场上,死得像个女真汉子。”

  扈尔汉猛地擦干眼角的泪水,上前一步,他知道,他得说服努尔哈赤改变他的求死之心!

  “大汗!此言差矣!您万万不能这般想!”

  “您听奴才说,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现如今,这是关乎大金存亡的时刻!”

  努尔哈赤缓缓抬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从未见扈尔汉这般急切地反驳自己,却还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说说吧,你再不说,本汗以后也没机会听了。”

  扈尔汉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吸了一口鼻涕,说道:

  “依奴才拙见,大汗留在此处,未必能拿下山上的堡寨!”

  扈尔汉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方才斥候来报,陈策的援军离此已不足三里,莽古尔泰和济尔哈朗的人马早已撑不住,此刻怕是已在回撤!

  没了他们牵制,明军的车骑步营推进起来只会更快,不到半个时辰,他们的火炮就能打到咱们的营地!

  大汗根本没有时间攻破堡寨、取熊廷弼的人头,到时候非但没能换杀敌首,反而会被明军合围,白白牺牲!”

  他顿了顿,见努尔哈赤的眉头微微皱起,又紧接着说道:

  “其次,就算大汗真能用性命换了熊廷弼,对大金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您是大金的汗,是建州女真的天!

  大汗若是驾崩在这里,大金群龙无首,新汗谁来做?

  眼下离大汗最近的是三贝勒莽古尔泰,难道让他继位?

  可四贝勒黄台吉还在**,他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等他回来,见莽古尔泰继位,必定会引发汗位之争!

  到时候,咱们大金内部自相残杀,不用明军来打,自己就先垮了!”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努尔哈赤的心上。

  他一直想着“战死换敌首”,却忘了自己身后的大金基业。

  代善已死,若是自己再死,内部的权力平衡定会崩塌,黄台吉与莽古尔泰的矛盾,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到时候真会如扈尔汉所说,大金陷入内乱。

  “大汗活着,才能压制住所有人!”

  扈尔汉见努尔哈赤神色松动,连忙趁热打铁,语气也软了几分,带着恳求。

  “是故,奴才请大汗随大军撤回铁岭,先稳住伤势,等四贝勒从**回来,再亲自确立新汗,完成权力的平稳交接,大金的国体才不会乱!

  大汗别忘了,您之前打败了林丹汗,虽然代善死了,我们输给了明军一阵,但那些草原部落的人却还不敢小觑咱们!

  只要咱们守住铁岭、开原,等四贝勒带回**的战利品与兵力,再与明国争夺辽东,咱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可大汗若是死了,这一切就都没了!”

  帐内陷入死寂。

  努尔哈赤靠在虎皮椅上,眼神复杂地望着帐顶。

  他何尝不明白扈尔汉的道理?

  只是他一生征战,不想如此狼狈的死去。

  但.

  似乎也只能窝窝囊囊的死在病榻上了。

  因为他努尔哈赤不仅仅是一个战士,更是大金的皇帝,他的性命,早已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整个大金。

  代善的性命换熊廷弼的性命,大金能接受。

  可他加上代善的性命,换一个熊廷弼的性命,大金接受不了。

  “哎~~”

  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努尔哈赤的口中传出,带着无尽的无奈。

  他终于认命了,终于放下了那份“战死的骄傲”,选择了对大金更有利的“苟活”。

  他缓缓直起身,虽依旧虚弱,眼神却重新有了焦距。

  “传令全军罢!留下一千骑兵殿后,其余人即刻收拾行装,放弃所有带不走的辎重,全速撤回铁岭!”

  “大汗英明!”

  扈尔汉与何和礼对视一眼,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去了。

  而随着立刻撤退的命令发下,早已经不想待在此处的八旗精锐,当即飞快开拔。

  努尔哈赤撤退,第一知晓这个消息的,不是别人,而是被围攻的熊廷弼。

  此刻山上堡寨中,熊廷弼模样狼狈

  他拄着一柄断矛,缓缓站直身体。

  他的甲胄早已被鲜血浸透,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还留着一道未愈的刀伤,结着深色的血痂。

  可他的眼睛,却依旧明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的星辰,锐利地扫过山下的建奴营地。

  谁也想不到,这位看似狼狈的经略使,竟凭着最初聚拢的三千残卒,在红河谷坚守了整整一日一夜。

  早在努尔哈赤主力奔袭抚顺时,熊廷弼便看中了这红河谷山顶的地利。

  此处地势高耸,四周皆是陡峭的山坡,只有一条狭窄的山道可供上下,建奴大军虽多,却难以展开兵力。

  在努尔哈赤舍弃攻他而去支援抚顺之后。

  他一面派轻骑袭扰建奴的粮道,断其补给,一面收拢溃散的明军士卒,哪怕是伤兵、民夫,只要还能拿起武器,便编入队伍,带上山寨。

  更绝的是,他利用辽东冬日的酷寒,不断让士卒往木栅栏与临时工事上泼水,不消片刻,便冻成了数尺厚的冰墙。

  这冰墙光滑坚硬,建奴的楯车撞不动,顺刀砍不进,箭矢更是难以穿透,成了坚守的最大依仗。

  可即便如此,一日一夜的猛攻下来,他麾下的士兵也从三千锐减到数百,人人带伤,个个疲惫,连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熊廷弼自己也身中数创,若不是靠着一股信念支撑,早已倒下。

  “经略公,您看!”

  一名亲兵突然指向山下,声音带着几分惊喜。

  熊廷弼顺着亲兵的目光望去。

  只见原本密密麻麻围在山下的建奴士兵,此刻竟开始收拾帐篷,楯车与火炮被缓缓拉走,队列也变得松散起来,不再有之前那般“不死不休”的架势。

  “他们要撤了。”

  熊廷弼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随即又沉下心来。

  他征战多年,深知努尔哈赤的狡诈,生怕这是诱敌之计。

  可他观察了片刻,见建奴连伤员与辎重都在撤离,甚至还留下了不少带不走的粮草,才确定:努尔哈赤是真的要撤退了!

  一股压抑许久的快意,突然从熊廷弼胸中涌起。

  他猛地推开搀扶自己的亲兵,拖着受伤的腿,大步走下寨墙,亲自去打开寨门。

  沉重的木门“吱呀”作响。

  熊廷弼拄着断矛,站在寨门口,望着山下撤退的建奴大军,突然高声喊道:

  “努尔哈赤!你不是要取我熊廷弼的人头吗?!老子就在这里!有种回来!你熊廷弼爷爷等着你!”

  他的声音沙哑却洪亮,如同惊雷般在红河谷中回荡,穿透了寒风,传到每一个建奴士兵耳中。

  正在撤退的建奴士兵纷纷回头,看到站在寨门口的熊廷弼,个个眼中冒火,咬牙切齿。

  这一日一夜的攻城,他们付出了无数伤亡,却没能拿下这座小小的营寨,此刻被熊廷弼如此挑衅,恨不得立刻冲回去将他碎尸万段。

  可军令如山,努尔哈赤早已下令“全速撤退,不得逗留”,他们只能攥紧拳头,狠狠啐了一口,加快脚步,顺着山道一溜烟远去,连回头都不敢再回头。

  看着建奴大军渐渐消失在河谷尽头,亲兵们纷纷围上来,兴奋地说道:

  “经略公!他们真撤了!咱们赢了!要不要追上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熊廷弼却缓缓摇头,眼中的豪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理性:

  “不能追。”

  他看着身后疲惫不堪的士兵,语气沉重。

  “咱们只剩数百人,还都是步兵,连日守城早已疲惫不堪;而建奴虽撤,却是骑众多兵,若是咱们追出去,他们调头设伏,咱们这点人,不够塞牙缝的。”

  “努尔哈赤老奸巨猾,说不定还在河谷两侧留了伏兵,就等着咱们追击。咱们守住营寨,等陈策的主力援军到来,才是最稳妥的。”

  亲兵们闻言,虽有不甘,却也明白熊廷弼说得对。

  他们能坚守到现在,靠的不是勇猛冒进,而是步步为营的谨慎。

  熊廷弼转身,重新走进营寨,吩咐道:“留下两队斥候,在山道两侧警戒,其余人抓紧时间休息,修补工事,清点粮草。援军很快就到,咱们要做好接应的准备。”

  “遵令!”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待在建奴营寨中的炒花使者,却是鬼使神差的到了山上营寨之外。

  努尔哈赤败了,熊廷弼还活着。

  内喀尔喀五部该归附谁,一目了然。

  现在,自然是要交投名状了!

  红河谷南面。

  陈策也很快知晓了建奴后撤了。

  此前一路尾随着的建奴袭扰骑兵,不知何时已悄然消失。

  没有了冷箭突袭,没有了马队骚扰,连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都淡了几分。

  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反而让陈策心头一紧:

  是努尔哈赤已攻破熊经略的营寨,无需再牵制?

  还是怕明军主力逼近,仓促撤兵?

  “将军,前方便是红河谷的建奴旧营!”

  斥候策马奔来,声音带着几分兴奋。

  “营地里空无一人,看样子是刚撤没多久!”

  陈策催马前行,不多时便抵达建奴曾驻扎的营地。

  眼前的景象,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

  只见建奴营寨之中,帐篷歪歪斜斜地倒在雪地里,不少还残留着被火燎过的焦痕。

  地上散落着断裂的顺刀、破损的楯车部件,甚至还有来不及带走的粮袋,袋口裂开,小米混着积雪洒了一地。

  雪地上的马蹄印与脚印杂乱无章,朝着铁岭方向延伸,偶尔还能看到丢弃的伤员担架,显然是撤退时太过仓促,连伤员都顾不上带走。

  “撤得如此狼狈……”

  陈策翻身下马,弯腰捡起一只掉在雪地里的建奴头盔,盔沿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看来熊经略不仅守住了营寨,还把努尔哈赤逼到了绝境!”

  他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就在这时,山道上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依旧有力:“陈帅,别来无恙!”

  陈策猛地抬头,只见山道顶端的营寨寨门缓缓打开,熊廷弼在两名亲卫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山道。

  他身上的甲胄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多处破损,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是伤得不轻;脸上的刀伤虽已结痂,却依旧狰狞。

  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经略公!”

  陈策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末将陈策,拜见经略公!”

  此番明军能攻破抚顺、斩杀代善,最关键的便是熊廷弼在红河谷死死牵制住努尔哈赤的主力。

  若不是熊廷弼拖着建奴大军,抚顺的防线绝不会如此轻易被撕开,代善也不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熊廷弼抬手扶起陈策,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欣慰。

  “不必多礼,能守住营寨,靠的是麾下将士们的死战,也多亏你率军及时赶来。”

  他没有半分叙旧的意思,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正题,问道:

  “陈帅,此番你带了多少人过来?骑兵有多少?”

  陈策愣了一下,随即收敛神色,沉声回道:“回经略公,总计一万五千人,其中骑兵三千。”

  “骑兵只有三千?”

  熊廷弼眉头微挑,随即又舒展开来。

  明军本就骑兵不多,仗打到现在,还有三千骑兵可以出动,已经不错了。

  他当即说道:“三千虽少,却也够用了!”

  熊廷弼指着建奴撤退的方向,眼中杀气四溢!

  “努尔哈赤的大军早已是疲敝之师,且科尔沁部已经被威虏伯说服南下,此刻怕是已在半路上了,内喀尔喀五部的炒花,也愿意出兵景从。努尔哈赤腹背受敌,正是追击的绝好机会!”

  努尔哈赤所部,是疲敝之师。

  这一点,熊廷弼在守寨的时候,便有了最深刻的感悟。

  若非这些人身体疲惫,否则,以他们悍不畏死的冲劲,自己很可能会折在红河谷。

  不过

  身体过于疲惫,意志再顽强,也没用。

  这也是他熊廷弼能够守住山上堡寨的原因。

  思绪收束。

  熊廷弼深吸一口气,洪声说道:

  “请陈帅立即带骑兵追击,最好取下努尔哈赤项上人头!”

  陈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科尔沁、内喀尔喀五部都愿意出兵。

  此行,有很大的机会能够斩下努尔哈赤的狗头!

  若是能追上努尔哈赤,取下这位建奴大汗的人头,那便是泼天的功劳!

  这个好差事,陈策哪能拒绝?

  他猛地抱拳,声音铿锵有力:“末将遵命!即刻便点齐骑兵,追击努尔哈赤!”

  话音未落,陈策便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骑兵队伍,高声下令:

  “三千骑兵听令!即刻备马,沿着建奴撤退的路线追击,务必缠住他们的主力,若有机会,便取努尔哈赤首级!其余步卒,迅速跟进!”

  “遵令!”

  众将士齐齐听命。

  骑兵们迅速翻身上马,马鞭一挥,战马发出一声嘶鸣,朝着铁岭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如同惊雷,在红河谷中回荡。

  熊廷弼站在山道旁,望着陈策与骑兵队伍远去的背影,呵呵冷笑。

  努尔哈赤!

  你敢率部犯我辽东,搅动风云,如今想全身而退?

  没那么容易!

  这些年,你在辽东欠下来的血债,该用你的项上人头来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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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