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262章 风向之变,中宫掌权

小说:皇明 作者:雨落未敢愁 更新时间:2025-10-18 17:33:26 源网站:2k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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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渐盛,朱由校携张嫣踏入乾清宫,面上已看不出半分方才的狂喜。

  帝王威仪如深潭静水,喜怒皆藏于九重之下。

  此刻。

  乾清宫东暖阁中。

  早膳早已备好,尚膳监今日格外用心。

  鹿茸枸杞粥、人参乌鸡汤、海参烩鸽蛋尽是些补气固元的珍馐。

  朱由校执起玉箸,却在每道菜上浅尝辄止。

  “陛下多用些吧。”

  张嫣亲手盛了半碗鹿筋羹。

  “昨夜.”

  她话未说完,自己先红了耳尖。

  朱由校轻笑摇头,说道:“《黄帝内经》有云:壮火食气。”

  他指尖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笑道:“朕现在这里烧着的火,可比这些食材猛多了。”

  年轻就是火气大,不需要吃这些滋补之物。

  而且

  这些大补之物,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太医院院使躬身捧来锦盒,小心翼翼的说道:“请陛下用固本丹。”

  盒中赤红丹丸泛着诡异光泽,鹿血的腥气混着朱砂的金属味扑面而来。

  张嫣好奇地望向那丹药,却见朱由校突然沉了脸色。

  “撤下。”

  两个字如冰刀出鞘。

  院使还想再劝,皇帝的眼神已冷得吓人:“需要朕提醒你们,皇考是怎么龙驭上宾的?”

  殿内瞬间死寂。

  那个红丸案的禁忌词汇,此刻像幽灵般盘旋在众人头顶。

  院使扑通一下,跪伏在地,拼命磕头。

  朱由校倒不是故意为难这院使,只是说道:“以后太医院不许上丹药上来。”

  这太医院早就不可信了。

  他们送上来的丹药,朱由校那是一颗都不会去吃的。

  还是小命要紧。

  用完早膳之后,朱由校与张嫣一道出了乾清宫。

  此刻。

  乾清宫外,十六名锦衣卫力士肃立两侧,鎏金帝辇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朱由校执起张嫣的手,扶她一同登上御辇。

  这个举动让随侍的礼官瞳孔微缩。

  按祖制,祭祖大典本该帝后分乘,但少年天子今日偏偏要破这个例。

  “坐稳了。”

  朱由校在张嫣耳边低语,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挠。

  皇后端庄的仪态险些破功,连忙用团扇掩住微扬的唇角。

  宫道两侧,文武百官早已跪候多时。

  当看到帝后同乘的御辇缓缓经过时,几位老臣的胡须明显抖了抖。

  最古板的礼部属官刚要出声,就被礼部尚书孙慎行暗中拽住了衣袖。

  “陛下这是,又要教臣妾破规矩了吗?”

  张嫣透过珠帘望着御道尽头巍峨的奉先,声音有些发颤。

  朱由校握紧她微微出汗的手,笑着说道:“主要是带着你,告诉列祖列宗,朕给他们找了个好媳妇。”

  “其次,朕倒是要想看看,朕爱皇后,谁敢反对?”

  此话一出,未经人事的张嫣哪里顶得住皇帝如此甜言蜜语,被朱由校吃得死死的。

  片刻之后,张嫣才脸红着憋出一句:“我看陛下还是正经点好。”

  御辇行至丹陛前,太常寺卿的唱赞声穿透云霄:“吉时已到!”

  朱由校率先下辇,却未急着迈步。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向辇上的皇后伸出手。

  这个违背礼制的动作,让跪在远处的言官们倒吸冷气。

  然而,他们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陛下年轻气盛,如今辽东又刚打了胜仗,这谁敢去做这个出头鸟。

  “来。”

  张嫣将颤抖的指尖放入丈夫掌心。

  在百官面前,她不能给陛下丢脸。

  张嫣挺起胸膛,当她绣着金凤的裙裾拂过奉先殿门槛时,礼乐骤然齐鸣。

  这是大明开国二百年来,第一次有皇后以这样的方式踏入太庙。

  而在这个场景下,朱由校一直在观察群臣们的反应。

  令朱由校意外的是,今日竟无一人出列劝谏他与皇后同辇祭祖之事。

  也没有人上前说他的所作所为违背礼制。

  那些平日动辄以祖制为由的言官们,此刻都低垂着头,笏板紧贴胸前,仿佛突然变成了哑巴。

  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掠过年轻天子的唇角。

  他顿时有所明悟。

  在这朝堂之上,规矩的枷锁从来只锁得住庸主。

  辽东这场胜仗,不仅斩了建奴大将的头颅,更斩断了某些人倚老卖老的底气。

  是啊,洪武爷能定下规矩,永乐帝能改易祖制,凭什么他朱由校就不能?

  虽然现在还无法做到朱棣的那种地步。

  但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奉先殿祭祖之后,群臣各回各处。

  文渊阁。

  众人接到了皇帝让他们拟旨封赏、抚恤辽东前线士卒的诏书。

  孙如游与李汝华当即感慨道:

  “陛下圣明!当初力排众议启用熊经略,如今看来真是慧眼如炬!”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未尽之言。

  作为皇帝破格提拔的帝党骨干,这场胜仗不仅验证了天子的识人之明,更给他们这些‘幸进之臣’镀上了一层金身。

  陛下擢他们入内阁,并非是凭个人喜好。

  那完全是看能力的。

  就似陛下重用熊廷弼一般!

  李汝华已经飞快地盘算起来:有了这场军功打底,那套筹划多时的税制改良方案,或许能在朝议上搏一搏了。

  内阁首辅方从哲接到如此任务,眉头先是一紧,继而缓缓舒展。

  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熊廷弼竟真让他做成了。”

  不远处,次辅刘一燝先是脸上露出喜色,但这喜色,很快就在他脸上消融,转而为之的是担忧。

  在他身侧,朱国祚的表情则是喜忧参半。

  “这捷报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刘一燝轻叹一口气。

  之前,他们还在商议如何借辽东战事不利之机,劝皇帝‘远厂卫、亲贤臣’,彻底肃清朝堂。

  谁曾想,熊廷弼这个倔脾气竟真打出了自萨尔浒以来的第一场大胜仗!

  “陛下圣明!”

  “天佑大明!”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刘一燝的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不管怎么说,总算打了个胜仗不是?

  至于劝谏陛下的事情,总会找到机会的。

  “诸位,按捷报所载战功,即刻拟旨封赏。抚恤之事,亦需一并**妥当。”

  方从哲轻叩案几,苍老的声音在内阁值房内回荡。

  皇帝对此事何等重视,在座诸公心知肚明。

  不过一盏茶功夫,六部堂官已齐聚文渊阁。

  兵部尚书捧着功劳簿细核,户部侍郎拨着算盘核算钱粮,礼部郎中则翻检《大明会典》寻找封爵依据。

  茶香氤氲间,方从哲望着窗外的宫墙,忽然轻叹:“今日见陛下与皇后同辇而行,倒是琴瑟和鸣之象。若能早日诞下皇嗣,实乃社稷之福。”

  “方公所言极是。”

  刘一燝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皇后贤淑端庄,若能常伴君侧,劝陛下亲贤臣、远厂卫”

  话未说完,但满座皆是宦海沉浮之辈,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刘公莫不是想学东汉那些外戚干政的把戏?洪武之时,便已有祖制,言之后宫不得干政!”

  孙如游话里带刺。

  刘一燝脸上的表情一顿,撇过脸去和朱国祚耳语。

  茶汤渐凉,值房内的私语却愈发稠密。

  这些读书人精得很,明面上不敢违逆圣意,却都打着‘曲线救国’的主意。

  既然皇帝独宠中宫,何不借皇后之手,徐徐图之?

  方从哲冷眼旁观这场暗流涌动,忽然重重放下茶盏:“诸公还是先议完封赏章程要紧。”

  他环视众人,意味深长道:“另外,有件事老朽要提醒诸位:陛下最恨的,就是有人把手伸进他的家事。”

  一句话,让值房内的温度骤降。

  是啊!

  如今皇帝将内廷的所有眼线都清理了。

  皇帝在内廷干了什么,他们这些外朝之臣一无所知。

  可见陛下对外臣插手内廷的痛恨。

  若是有人敢撺掇皇后.

  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顿时,无人敢提此事了。

  而辽东打胜仗的影响,还在持续蔓延。

  朝阳初升,午门前的御道上,新科状元倪元璐正低头疾行。

  忽然一阵清风掠过,他下意识抬头,一面残破的靛蓝色大旗赫然闯入眼帘。

  那旗帜被高高悬在午门正中,旗面上狰狞的蟒纹在晨光中张牙舞爪。

  “这是.”

  倪元璐的翰林冠差点歪斜,他急忙扶正头冠,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何物竟敢悬于天子门阙?”

  身旁的卢象升早已驻足凝视,这位新科榜眼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

  他对建奴早有研究,对他们的旗帜,自然是能够一眼就认出来的。

  “建奴正蓝旗龙纛。”

  他指着旗角残缺的烧灼痕迹,说道:“看这旗杆断口,必是阵前夺旗所致。”

  倪元璐手中的奏匣啪地落地。

  作为新选任的起居注官,他这几日正埋首整理《光宗实录》,竟不知外间风云变幻。

  卢象升弯腰替他拾起奏匣,低声道:“倪兄当真不知?”

  “陛下曾言: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倪兄这般两耳不闻窗外事,怕是不妥。”

  卢象升轻抚腰间玉带,眼中闪过一丝锐芒。

  他早就摸清了当今陛下的心思。

  要实干之臣,而非皓首穷经的酸腐儒。

  见倪元璐仍是一脸茫然,他终于不再卖关子,决定拉倪元潞一把。

  “此事已经在北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了,不久前辽东大捷!熊经略帐下刘兴祚阵斩建奴第十子德格类,这面正蓝旗龙纛,便是此战的战利品!”

  “原来如此!”

  倪元璐恍然大悟,随即面露喜色。

  “陛下登基未久,便得此大胜,实乃天佑大明,陛下有强运啊!”

  “强运?”

  卢象升突然驻足,脸上却不认同倪元潞此语。

  “若无陛下力排众议启用熊廷弼,若无陛下顶着朝堂压力调拨军饷,何来今日之胜?辽东将士此刻正在浴血厮杀,我等翰林清贵,岂能将这一切简单归为天意?”

  此话一出,倪元潞只得是说道:“当然和陛下用人得当有关。”

  “不过.”

  倪元璐的儒家修养让他本能地皱眉。

  “《周礼》有云:衅鼓不衅旗,战胜之旗悬于国门,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我倒是觉得,此举正好!”

  卢象升眼神闪烁,里面似有神光闪烁。

  “对蛮夷,就当用蛮夷听得懂的手段!你难道要和那些建奴辩经不成?”

  倪元潞被卢象升怼的说不出来话。

  他这个状元郎,论起风采来,竟不如这位榜眼的一半。

  或许

  他之前的想法确实错了。

  倪元璐怔怔望着旗帜上暗褐色的血渍,忽然想起昨日在实录中看到的萨尔浒之战记载。

  当年那场惨败后,辽东多少城池曾被迫悬挂过建奴旗帜?

  如今这面旗挂在午门,不啻于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所有反对皇帝在辽东用人朝臣们的脸上。

  在倪元潞思索的时候,卢象升却是死死的盯着那面大旗,有些跃跃欲试的说道:“真希望有朝一日,我卢象升也能提剑出塞,杀得建奴片甲不留!”

  两人各怀心思步入午门。

  在他们身后,越来越多的官员驻足仰视那面猎猎作响的敌旗。

  同时,不少人的心思,也随着一场胜仗,而稍有变化。

  不少人或许真的有一点相信了《皇明日报》所载的内容。

  陛下,当真是可以拯救大明的圣君!

  天下那一颗最耀眼的太阳。

  另外一边。

  朱由校带着张嫣在奉先殿祭拜了先祖之后,转道慈宁宫,拜见李太妃。

  其实这个拜礼,是要拜见两宫太后的。

  但是

  现在根本没有太后,朱由校的生母,也早就去世了。

  便只能拜见李太妃,走一下形式。

  并且,之前因为坤宁宫无主,这后宫之事,暂先交给李太妃掌控。

  如今紫禁城有了女主人,自然,这权柄得收回来了。

  帝辇很快便到了慈宁宫。

  朱由校按着礼节,入殿拜见李太妃。

  皇帝在侧,李太妃对皇后张嫣还是十分恭敬的。

  只是偶尔,眼底之下闪过一丝羡慕的神采。

  至于为何羡慕?

  很简单。

  在张嫣成为皇后之后,她便是后宫之中最有权势的女人。

  她这个太妃,原本代掌的权柄,也就没了。

  另外

  李太妃还羡慕张嫣有男人疼爱,她虽然为太妃,但三十岁都没到,却只能日日独守空房了。

  一番礼节之后,想到还有许多奏疏要批阅,朱由校遂以国事繁杂,摆驾离去。

  朱红宫门在皇帝身后缓缓闭合,殿内霎时只剩下两个女人。

  一个是凤冠尚新的年轻皇后,一个是寡居深宫的未亡人。

  李太妃指尖轻抚茶盏边缘。

  这个不过二十八岁的未亡人,眼角眉梢还残留着**的风韵,偏生要作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而张嫣虽然不过二八年华,却已显露出母仪天下的气度。

  一番客套之后,张嫣也是直入主题。

  “太妃这段时间,操劳六宫之事,实在是辛苦了,如今,本宫既为皇后,自当接掌后宫诸事,也好为陛下分忧解难。”

  闻此言,李太妃脸上精心维持的笑容瞬间凝固,但片刻之后,他还是露出继续笑容。

  “皇后初掌凤印,对宫务尚不熟悉.”

  太妃强撑笑意。

  “不若先随本宫学习些时日?”

  张嫣闻言轻笑,他想起了昨夜皇帝与她的耳语。

  若是不能给陛下造一个平稳后宫,如何能够让陛下安心国事?

  思及此,再柔弱的女子,都会变得强硬。

  “太妃体恤之心,本宫感念。”

  她忽然抬眸,目光如秋水般澄澈却暗藏锋芒。

  “然《大明会典》明载:中宫既立,六宫事务当归坤宁宫统摄。若事事仍需太妃操劳,岂非显得本宫这个皇后.太过不孝?”

  “皇后言重了”

  李太妃深吸一口气,她缓缓起身走向博古架,从暗格中取出一方鎏金匣子。

  “这是内库对牌与宫人名册。”

  太妃声音发紧,将匣子推向张嫣。

  “只望皇后记得,这后宫看似锦绣,实则波涛起伏,这里面的水,很深!”

  “太妃放心。”

  张嫣接过匣子,指尖在凤纹锁扣上轻轻一抚。

  “若有不懂的地方,一定回来问询太妃娘**。太妃这几个月过于辛劳,今后该好好将养了。”

  看着手上的权力一点点消失,李太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身后没有男人挺着,她这个太妃,腰也直不起来。

  算了算了!

  她也算是看开了。

  与其想一些永远得不到的东西,不如安分守己,颐养天年罢!

  李太妃让权之后,张嫣盯着手中的匣子,却是在想:

  治理好六宫的重任,已经压在她的肩上了。

  陛下要做千古一帝,她可不能拖后腿了!

  她要做千古一帝背后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