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尘那毫不留情,步步紧逼的强硬姿态,让那驿丞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彻底慌了手脚,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应对。

  他从未见过如此不顾所谓两国颜面,行事如此霸道的他国使臣。

  就在气氛凝固到极点之际,一阵平稳的脚步声自驿馆外传来。

  只见一名身着精图官服,气度沉稳的中年官员,不疾不徐地自一辆停稳的车轿上步下,缓步踏入驿馆院内。

  来人径直走到姜尘近前,目光平静地与姜尘对视,既不显卑微,也不露倨傲,依礼微微拱手,声音沉稳。

  “贵使莅临,在下有失远迎,我乃此地镇守使,此处边城,正在下官管辖之内,贵使下榻期间发生此等恶劣之事,皆由下官一力承担,贵使随行遇刺,下官已听闻。”

  他语气官方,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

  “正如方才驿丞所言,此事,我精图必会倾力调查,定然给贵使一个满意的交代。”

  话锋随即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

  “在此期间,为免再生事端,确保贵使安危,还请贵使及随行人员,暂且安心居于驿馆之内,勿要轻易外出,馆外,下官自会调派精锐兵卒,严加看守,以策万全。”

  “哦?”

  姜尘眉梢一挑,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语气却陡然锐利如刀。

  “精锐兵卒?严加看守?”

  他向前微微倾身,目光如炬,直视对方。

  “镇守使大人,你派来的这些兵,究竟是来看守刺客的,还是来看守……我们这些使臣的?”

  那镇守使面色不变,从容应对。

  “贵使莫要误会,我精图边城,自有城防劲旅,此次调派一部驻守驿馆,纯粹是为贵使安全着想,绝无他意。”

  “劲旅?精兵?”

  姜尘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笑声中充满了极致的轻蔑。

  “我看,怕是也不怎么样,连几个藏头露尾的刺客都防不住,还能指望他们防住什么?”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姿态倨傲,如同在驱赶蚊蝇。

  “你那些所谓的精兵,还是留着去看守你这座,风吹欲倒的边陲小城吧。”

  随即,他语出惊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至于我们的安全?简单得很。”

  “把你派来的所有人,立刻,全部,给我撤走!将这驿馆内外,给我彻底腾空!”

  他环视四周,最终目光落回脸色终于微变的镇守使脸上,语气斩钉截铁。

  “我看,没有这些碍手碍脚的人在旁边,我们,反倒安全得很。”

  “尊使,还请莫要玩笑。”

  那镇守使抬起眼,目光深沉地看向姜尘,声音放缓,却字字清晰地强调了现实。

  “此地,非是大炎北境,乃是我精图边城。”

  “是精图边城,又如何?”

  姜尘脸上那抹傲然的笑意分毫未减,仿佛对方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看着姜尘这副浑然不将精图国威放在眼里的神态,镇守使的语气也彻底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即便身在精图,下官亦久闻镇北王雄踞北境,威名赫赫,但,这并非尊使可以在我精图国土之上,肆意行事,罔顾法度的理由。”

  他微微前倾,话语中的警示意味如同出鞘的寒刃,虽未完全显露,却已锋芒逼人。

  “尊使此刻,身在精图,行事,自当遵循精图的规矩,否则,纵使镇北王威震天下,终究……远水难解近渴,届时,怕是也难护尊使周全。”

  “你,在威胁我?”

  姜尘双眼微眯,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语气却平静得可怕。

  “不敢。”

  镇守使立刻躬身,姿态依旧恭敬,言语却寸步不让。

  “只是就事论事,陈述利害罢了,尊使随行人员遇刺,确系惊天大事。”

  他再次抬首,目光灼灼,将问题的严重性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倘若尊使,或是大炎的兰玉公主殿下,在我精图境内,在我管辖之下,再遭逢任何一丝意外……莫说在下这项上人头不保,只怕我精图与大炎之间,维系多年的和平将瞬间崩塌,难免一场生灵涂炭的国战!”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重与责任感,试图以此束缚姜尘。

  “在下可不敢,成为这挑起战端,陷天下苍生于水火的千古罪人!”

  听完对方那一番冠冕堂皇,暗藏机锋的言论,姜尘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突然低笑出声。

  那笑声在凝重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呵,你这一番家国天下,千古罪人的高论,说得真是漂亮。”

  姜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

  “屈居在这边陲小城当个镇守使,还真是,屈才了。”

  他话锋陡然一转,所有的戏谑瞬间收敛,化为斩钉截铁的冰冷。

  “可惜,你说得再好听,我也半个字都不信,我信不过你们所谓的调查,更信不过你们派来的保护!”

  他不再看对方骤变的脸色,决然道。

  “既然你这驿馆,你不肯给我腾空,那也好办,我们,自己找地方住好了。”

  “自己找地方?”

  镇守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城中,总有客栈吧?”

  姜尘语气轻松,仿佛在规划一次寻常出游。

  “若没有客栈,或者客栈也住得不舒心,那便更简单了,就地安营扎寨!我北境儿郎,风餐露宿本是家常便饭,在哪不能扎下营盘?”

  “尊使!”

  镇守使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意。

  “此举未免太过分了!您这是要将我精图国的颜面,置于何地?!”

  “颜面?”

  姜尘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他直视对方,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信不过你们。”

  他将这六个字,说得极慢,极重,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抽在对方所谓的颜面之上。

  镇守使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到了忍耐的极限,他从牙缝里挤出最后的警告。

  “尊使……当真要如此一意孤行,不留半分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