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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官府的刁难

  暖云阁的日子,安宁得有些不真实。

  鹿小草身上的伤痕在名贵药膏的滋养下,渐渐淡去,只留下些许粉色的新肉。她不再是那个灰扑扑、瘦得脱相的小丫头,养了不过数日,脸颊上终于有了一点点软肉,气色也红润起来。

  将军夫人待她,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会拉着她的手,问她夜里睡得安不安稳,被子薄不薄。

  会亲手为她挑选最柔软的锦缎,做成京城时兴的漂亮小裙子,一件件挂满衣柜。

  会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精致的糕点,自己也跟着笑,那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鹿小草好几次都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丫头,你再这么吃下去,就要变成小猪了。】脑海里,朗轩懒洋洋地吐槽,声音里却透着一股满足的饱嗝味,【不过这将军府的伙食是真不错,灵气都比别处足,本神兽很满意。】

  鹿小草捧着一碗甜糯的牛乳燕窝,小口吸溜着,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像只偷吃到蜜的猫儿。

  另一间房里,谢司筠也好了许多。双腿依旧没有知觉,但他已能靠着床头坐起,自行调动内力,尝试着冲击那些被“牵机引”堵塞的经脉。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很快就被一道来自淮南城内的阴风吹得支离破碎。

  城中一处破败的赌坊后院,李二狗被两个壮汉死死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潮湿的青苔。

  “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一个阴柔的、带着几分不耐的男声从他头顶传来。

  李二狗浑身一哆嗦,连忙挣扎着抬头:“办了办了!小的查清楚了,那小**种在承恩侯府的奴籍文书上,罪名是‘逃奴’!这可是天大的罪名!”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鹿明玥派人送来的重金银票,那数目让他心脏狂跳。

  “只要把这事捅出去,别说一个将军府,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她!”李二狗的脸上浮现出贪婪又恶毒的狞笑。

  鹿明玥的信里催得急,许诺的赏金更是让他红了眼。

  富贵险中求!

  他一咬牙,拿着这笔钱,买通了府衙里几个出了名见钱眼开的混子衙役,又花大价钱伪造了一份手续齐全、盖着鲜红官印的“京城府衙协查通报”。

  万事俱备。

  李二狗换了身还算体面的衣服,带着一队歪歪扭扭的“衙役”,大张旗鼓地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他仿佛已经看到,鹿小草被他从那高门大院里拖出来,跪在地上求饶的样子。

  “咚!咚!咚!”

  沉闷又急促的砸门声,打破了将军府午后的宁静。

  紧接着,一道公鸭嗓子般的叫嚣,划破长街。

  “开门!开门!奉京城府衙之命,前来捉拿朝廷要案逃犯鹿小草!尔等速速开门交人,胆敢窝藏朝廷钦犯,便是与国法为敌!”

  李二狗站在将军府威严的石狮子前,手持“公文”,狐假虎威,把吃奶的力气都喊了出来,那声音传遍了半条街。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飞快地传到了内院。

  暖阁里,将军夫人正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剪,手把手教鹿小草修剪一盆名贵的兰花。

  当“捉拿”、“逃犯”、“鹿小草”这几个字眼,由一个慌张跑来的侍女口中断断续续说出时。

  鹿小草手里的银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刚刚红润起来的小脸,瞬间褪尽血色,白得吓人。

  那些被鹿家人追打、被关进柴房、被骂作“小**种”的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轰然冲垮了她这几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全感。

  噩梦,又回来了。

  【丫头!稳住!别怕!】朗轩在她脑子里急得大叫。

  可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就在她快要瘫倒在地时,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一把将她紧紧搂进了怀里。

  是将军夫人。

  “别怕!”

  姜氏的声音不再是平日的温柔,而是冷得彻骨。她将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护在怀中,对着周围噤若寒蝉的侍女们厉声道:“都慌什么!天塌不下来!我看今天谁敢从我姜氏手上抢人!”

  与此同时,府邸大门口。

  福伯亲自出来应对。他只看了一眼李二狗和他身后那几个眼神躲闪、站姿吊儿郎当的“衙役”,心中已经有了数。

  他接过那份所谓的“公文”,只扫了一眼,便从容不迫地递了回去,语气平淡得像在驱赶一只苍蝇。

  “将军府内,并无此人。尔等休要在此喧哗,惊扰了贵人。”

  李二狗见只出来一个老管家,胆子更壮了。他一把抢过公文,在福伯面前抖得哗哗响。

  “老东西,少给小爷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可是收到了确切的消息,那逃奴鹿小草就在你们府上!今天若不交人,我便立刻上报朝廷,就说镇国大将军拥兵自重,藐视王法,窝藏钦犯!”

  他把声音提得更高,故意让周围越聚越多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福伯的涵养再好,此刻脸色也沉了下来。

  就在李二狗准备挥手,让他身后那群衙役开始撒泼打滚,把事情彻底搅浑、闹大时。

  暖云阁的方向,谢司筠的房间里,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他早已通过窗户,将外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那个一直伪装成园丁,在院中修剪花草的精锐护卫,看似毫无反应。可就在李二狗抬手的那一刹那。

  园丁的手腕微不可查地一抖。

  咻!

  一颗小小的石子,从他指间弹出,带着破空之声,无声无息地划过数十丈的距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李二狗只觉得膝盖一麻,像是被烧红的铁锥狠狠扎了进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将军府门前的青石板上。

  他身后的衙役们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沉重的门轴转动声响起,压过了街上所有的嘈杂。

  将军府那两扇平日里紧闭的朱漆厚重正门,从中缓缓打开。

  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背着手,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来人身穿一袭玄色常服,没有穿戴任何彰显身份的官帽或配饰,可那股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铁血煞气,却让整个长街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正是镇国大将军,秦策。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跪在地上哀嚎的李二狗。

  他的目光,沉静而锐利,直直地扫向李二狗身后那群已经开始腿软心虚的衙役。

  周围的百姓,连同那些衙役,都被这股无形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方才的喧嚣瞬间消失无踪。

  然后,大将军冷冷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耳朵里。

  “我的家门口,什么时候轮到一群野狗来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