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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迈向新程

  秦策用微微颤抖的手,将其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墨迹未干的字。

  “经查,当年为将军夫人接生的稳婆,乃承恩侯夫人的远房表姐。”

  轰隆!

  书房里明明没有雷声,可秦策和姜氏的脑子里,却仿佛被一道惊天巨雷劈得神魂俱裂!

  一个,是被威逼利诱、临死前留下血书忏悔的稳婆。

  另一个,是稳婆的亲姐姐,是自己掏心掏肺、在京城里人人称颂贤良的“好姐妹”!

  一个,是刚出生就被偷梁换柱,交给人贩子,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另一个,是恰好在那个时候,被抱回侯府,享尽了十年荣华富贵的“真千金”鹿明玥!

  还有鹿小草……

  她会接那首只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摇篮曲。

  她会因为坐在他的战马上,闪回零星的、属于父亲的记忆。

  她会在噩梦里,听到那个与承恩侯夫人一模一样的恶毒诅咒!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被这两份来自不同方向的铁证,用最残酷的方式,死死钉在了一起!

  真相,再也无处遁形!

  “来人!”

  秦策的咆哮声震得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而下!

  他双目赤红,那股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滔天杀气再也压制不住,冲天而起,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降至冰点!

  “把……把小草带来!快!”

  姜氏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用手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可眼泪早已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汹涌而下。

  是她!

  是她的孩子!

  是她十年前以为已经夭折,亲手埋入黄土的女儿!

  她还活着!

  鹿小草被带进书房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将军。

  他站在那里,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浑身散发着让她害怕的气息。

  而一向温柔的姜氏,更是哭得浑身发软,看她的神情,充满了她完全看不懂的狂喜与悲恸。

  “将军爹爹?娘亲?”

  她怯生生地唤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娘亲”,彻底击溃了姜氏最后一道防线!

  她踉跄着冲过来,一把抓住鹿小草瘦弱的肩膀,手指抖得几乎抓不稳。

  “小草……让娘亲看看……让娘亲看看……”

  她的声音破碎而急切,根本不等鹿小草反应,便颤抖着拉开了她胸前的衣襟。

  小小的、苍白的锁骨之下。

  一枚栩栩如生的,宛如火焰燃烧的羽毛状红色胎记,安安静静地烙印在那里。

  和血书上的描述,一分一毫都不差!

  “啊——!”

  姜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瘦小的女孩死死搂进怀里,那力道,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永不分离。

  “我的雪儿……我的雪儿啊!”

  “娘亲的孩儿……你受苦了……我的雪儿!”

  一声声肝肠寸断的呼唤,像是杜鹃啼血,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癫狂和积压了十年的无尽痛苦。

  鹿小草被她抱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雪儿?

  谁是雪儿?

  娘亲在叫谁?

  她茫然无措地被抱着,只能伸出小手,一下一下,笨拙地拍着姜氏剧烈颤抖的后背。

  “娘亲……不哭……小草在……”

  【哇哦!宿主!天呐撸!发了发了!这泼天的富贵!这冲天的气运!本神兽要被撑爆了!】

  朗轩的声音在脑海里疯狂尖叫。

  【你不是捡来的!你是亲生的!正儿八经的将军府嫡女!那个鹿明玥才是冒牌货!】

  秦策这个顶天立地的铁血汉子,此刻也虎目含泪。

  他大步上前,伸出那双掌控十万大军、能开碑裂石的大手,用一种膜拜的珍视姿态,将自己的妻子和失散了十年的女儿,一同紧紧拥入怀中。

  “回来就好……”

  他的声音嘶哑,却重如山岳。

  “我们的雪儿,回来了……”

  一场迟到了整整十年的认亲,就在这交织着泪水与狂喜的书房里,仓促却又郑重地完成了。

  鹿小草,从此不再是鹿小草。

  她是镇国大将军府唯一的嫡女。

  姜知雪。

  小名,雪儿。

  消息传出,整个将军府瞬间沸腾了!

  下人们奔走相告,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府里立刻开始张灯结彩,准备用最盛大的仪式,昭告天下,为他们失而复得的嫡女大小姐正名!

  姜知雪被安置在姜氏的房里,被一群丫鬟婆子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

  她看着铜镜里那个穿着华美衣裙,面色却依旧苍白茫然的自己,感觉像在做一场盛大而不敢置信的梦。

  她有爹娘了。

  真正的,亲生的爹娘。

  她不是没人要的野草,她是被人捧在手心的珍宝。

  可就在这片喜气洋洋之中,姜知雪却向秦策和姜氏提出了一个请求。

  “爹爹,娘亲……”

  她还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小脸微红。

  “我……我想回那个租来的小院看看。”

  那里,是她和哥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是她从泥泞里爬出来,第一次看到光的地方。

  秦策和姜氏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女儿的心思。

  那是告别。

  与过去那段颠沛流离、充满苦难的岁月,做一次郑重的告别。

  “好,爹陪你去。”

  “娘也陪你去。”

  最后,坐在轮椅上的谢司筠,也被一同带上了。

  马车停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巷口。姜知雪推开院门,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

  这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烟火气,灶台冷了,她种下的那几棵小葱也枯萎了。

  一切都还维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她仿佛还能看到,谢司筠坐在屋檐下看书的清冷身影。还能听到,自己哼着不成调的歌,在灶台前忙碌的声响。

  那些挨饿受冻,却又彼此依偎的日子,是她生命里无法抹去的刻痕。

  她站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对着这个空无一人的小院,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再见了。

  那个住在牛棚里,吃不饱穿不暖,被人叫做“灾星”的鹿小草。

  再见了。

  那段虽然贫穷,却充满了希望的时光。

  她慢慢直起身,转过头。

  阳光温暖地洒下。

  她的身后,站着高大威严的新父亲,温柔慈爱的新母亲,还有那个坐在轮椅上,她用尽全力也要守护的、她自己选择的哥哥。

  这一刻,姜知雪感觉自己,终于完整了。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的京城,承恩侯府。

  “啪嚓!”

  一声脆响,一只价值千金的官窑青玉缠枝莲纹瓶,被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鹿明玥死死地盯着手里的密报,那张一向楚楚可怜的俏脸,此刻扭曲得骇人。

  “鹿小草……姜知雪?”

  “镇国大将军的嫡女?!”

  怎么可能!那个卑**如泥的乡下丫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泼天的富贵命!

  承恩侯夫人闻声赶来,看到一地碎片和女儿狰狞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当她从鹿明玥手里抢过那张纸条,看清上面的内容时,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完了……”她吓得面无人色,嘴唇都在哆嗦,“完了!此事若是暴露,我们全家都要陪葬的!玥儿!我们全家都要给你陪葬啊!”

  “陪葬?”

  鹿明玥脸上却忽然浮现出一抹诡异而怨毒的笑容。

  她扶起自己吓瘫的母亲,一字一句,阴冷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怕什么?”

  “母亲,你能让她消失一次,我们就能让她再死一次!”

  她的声音里透着彻骨的疯狂。

  “一个死人,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承恩侯夫人都被女儿这副模样吓到了。

  鹿明玥却不管不顾,她猛地转向一旁同样震惊的未婚夫——谢司铭。

  她的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声音充满了蛊惑。

  “哥哥,圣上不是一直对淮南军功高震主,心存忌惮吗?”

  “我们派去的‘钦差’,正好可以带着圣上的‘恩赏’,给镇国大将军府送一份天大的‘惊喜’……”

  她凑到谢司铭耳边,吐气如兰,说出的话却恶毒到极致。

  “就让这场风光无限的认亲宴,变成他们的断头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