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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为首那人面色凶悍,一身煞气逼人。

  他领着大队人马,骑着高头大马,浩浩荡荡闯入这僻静小巷,一家接一家砸开酒铺的门板,厉声喝问,四下搜寻。

  一番搜寻无果,那人才冷哼一声,引众离去,留下巷中一片死寂。

  等到单简得知消息时,已是日影西斜。

  他眉头紧锁,指节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失踪?”

  “是,主子。

  他们说……刘老一贯贪酒,怕是醉后失足,落进大渡河里,被水冲走了。”

  侍从低声回话,语气中带着几分怯意。

  单简眼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

  他知道刘老——才情横溢,却半生潦倒,郁郁不得志。

  若不是胸中那股憋闷无处可诉,又怎会终日与酒为伴,醉眼看待这荒唐人世?

  “罢了。”

  他最终只是轻轻一叹,转而问道:

  “那些人,都在乌蛮安置妥当了?”

  “回主子,都已安排妥当,绝不会走漏风声。”

  单简颔首,目光渐沉,语气也随之转冷:

  “动作要快!这潭水得越浑越好!”

  ……

  苏禾缓缓睁开双眼,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模糊。浓重的药味混着陈旧帷帐的气息钻入鼻腔,她微微蹙眉,眼底浮起一片恍惚的茫然。

  眼皮沉得像是压着千斤重担,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虚弱不堪的身体。

  她试图移动,却只觉得四肢沉重无力,仿佛被困在无形的枷锁之中。

  她用尽力气动了动手指,传来的却只有僵硬和麻木——那仿佛已不是她自己的肢体。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小桃带着哭腔又难掩惊喜的声音猛地穿透了她的昏沉,紧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远去,似乎有人急匆匆地去报信。

  昏睡一年,整整一年。

  苏禾终于从漫长的黑暗中挣脱,醒了过来。

  记忆如残片般陆续拼凑,最尖锐的那一块骤然刺入心头——孩子!她的孩子呢?

  她猛地挣扎欲起,却被闻讯赶来的明成慌忙按住。

  “阿姐,您刚醒,身子受不住的!”

  “孩子……”

  她嘶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几乎听不清:

  “我的孩子……在哪?”

  无人敢答,闪烁的目光和刻意的回避已是最好的答案。

  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尚未完全复苏的心脏。

  她紧紧攥住身下的被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哥最听我的,他必然护着孩子藏在暗处。

  我说过除非我亲自找过去,否则谁也不会相信。

  我相信我哥,我相信他!”

  小桃跟着点头。

  没错,霍三这人看着笨,但有一点,听话!靠谱。

  而且身边还有霍一在,孩子的安危必然没有问题。

  苏禾强压着想要立刻去寻找孩子的冲动,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

  直到崔一谷给她把完脉:

  “那药效果极好,如今基本没有大碍。

  就是躺的时间太久了,浑身肌肉没有力气,特别是双腿,想要恢复以往还得再锻炼一段时日。

  禾儿你莫要着急。

  一年都等了,不差这几个月。

  而且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京城同样没有消息,说明单简也没找到人。

  只要他没找到,那皇帝自然也不会发现。

  所以,别急!”

  苏禾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越发坚定,理智和头脑也慢慢回笼。

  等小桃和苏明成他们将最近消息慢慢一点点告诉她后。

  她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到了西南。

  这里,是她曾经待过五年魂断于此的地方。

  真没想到,有一日她竟然再次回到此处。

  这里距离乌蛮国只有一条河的距离。

  一条河啊……

  苏禾脑子里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找孩子自然是第一条。

  但大海捞针,如何让霍三知道她在这里并且找过来反而成了关键。

  唯一的好处是,昭和公主已经到了乌蛮国这件事儿。

  她有预感,依照霍三的聪明必定会同样前往西南才对。

  当然,即便他想不到,可霍一还在一起。

  谁都知道皇帝要杀她。

  那么越远自然越安全。

  没错。

  说不定霍三他们就在西南暗中观察。

  如此,她就更不能随意挪动。

  不仅如此,她还得闹出点大动静,让霍三知道她就在此处主动寻来。

  可什么动静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虚弱的身体里疯狂滋生,带来了久违的力量。

  她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望向窗外遥远的天际。

  思绪流转间,单简的身影掠过心头,带来一丝细微的抽痛。

  他的以命相护,她并非不感动。

  但此刻,孩子下落不明,前路阴霾未散,她根本没有沉溺于儿女情长的资格。

  她必须先站稳脚跟,找回自己。

  情爱,从来就不应是她人生的主调。

  她的肩上,还压着更多沉重的东西——那些为她而死、至今冤屈未雪的兄弟们的血仇,她从未有一刻敢忘。

  她绝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她的目标清晰而坚定:

  孩子要!权力要!男人……可以要!

  思及此,苏禾胸中豁然开朗,一股豪气冲散阴郁。

  人一旦有了明确的目标和盼头,眼中便只剩下路径。

  她不再犹豫,开始步步为营。

  首先,她悄然盘下巷尾一家不起眼的茶铺。

  此地虽小,却是南来北往小道消息的汇集之处。

  烹茶待客,耳听八方,从贩夫走卒的闲谈中过滤关于乌蛮、关于公主仪驾、以及任何可能与霍三相关的蛛丝马迹。

  同时,她暗中笼络人才,她需要人手,需要绝对忠于自己的力量。

  等待回音的过程焦灼而漫长,但她有足够的耐心。

  数月后,茶铺后院。

  一名风尘仆仆的汉子被引了进来,见到苏禾,纳头便拜:

  “主子!”来人正是派出打探消息的忠卒。

  苏禾扶起他,未有半句寒暄,直接摊开西南舆图,手指重点乌蛮王庭:

  “我们的根基,要从这里开始扎下。

  我要知道王庭内的一切,尤其是那位和亲公主的详细情形。”

  她的声音冷静而果决,昔日那个运筹帷幄的苏禾,正在混乱的时局中一点点找回自己的锋芒。

  她织开的网,正悄无声息地向西南蔓延,只为引一人而来,助她搅动风云,夺回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