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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本来还在思考刚才苏禾的话,突然听到这跳跃性的话也是一愣。

  抬头诧异的看向她,接着又看了一眼倒茶水的下人,只一息停顿,便扬起下颌冷笑:

  “你们苏家……究竟是个什么魑魅魍魉窝?

  请兄妹也能如此有悖人伦。

  实在是让人不敢苟同。

  苏明江愚蠢的无用武夫。

  苏明河自私阴险的狡诈小人。

  而你苏禾,更是阴险,狂妄胆大包天。

  你们苏家可真是厉害!”

  苏禾面颊微微涨红,故意让怒色浮于脸上,声音却稳得可怕:

  “那苏禾多谢殿下夸奖了!”

  “哼,既然你说到了白氏,那么咱们就来说说南尘的事。

  苏禾,你倒是把本宫骗的够惨。

  是你亲自下令伤了我儿!对不对?”

  苏禾从来没有隐瞒过此事。

  她是伤了沈南尘,那又如何?

  她从一开始是想杀了他,而不是只伤了那么简单。

  “殿下是来秋后算账?”

  长公主讥笑:

  “是啊。

  所以苏禾,你欠本宫一个交代!今**拿什么来还?”

  马六已经将点心放下慢慢转身离去。

  但苏禾看的分明,他竖着耳朵在听呢。

  苏禾就说了:

  “那就看殿下要什么了。”

  “本宫要啊……你这狗东西还不快滚出去,苏禾你这庄子里的下人也太没规矩了!”

  长公主见马六慢慢吞吞的当即发怒。

  苏禾心头只觉得好笑。

  但还是配合道:

  “马六,立刻退下!”

  “是!”

  待那身影彻底消失在屏风后,苏禾周身气势一敛,而长公主眼底灼灼的怒火也瞬间褪去,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幽光,她压低声音道: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

  苏禾唇角牵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长公主,果然敏锐得可怕。

  长公主见她笑了,心中那点猜测立刻落了实,她压低了声音,眼底却掠过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味:

  “方才那是谁的眼线?可需本宫替你料理干净?”

  “不必。”苏禾语气轻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留着反倒有趣,平日也能解个闷,看看他们究竟能唱出什么戏。”

  长公主挑眉,未再言语。

  但一种微妙的默契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开来,那是一种立于悬崖之上才能领略的风景,危险,却让人心生奇异的共鸣。

  静默一瞬,长公主忽然开口,声音沉静了许多:

  “苏禾,南尘的事……本宫不怪你了。”

  这话来得突兀。

  一向将沈南尘视为眼珠子的长公主,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苏禾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殿下怎么了?”

  长公主侧过脸,神情里透出一种极少在她身上见到的疲惫与失落,那层惯常的凌厉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细缝:

  “那孩子……终究是更护着他爹。”她顿了顿,声音更沉,几乎一字一顿:

  “而且……太医诊断,他日后,怕是难有子嗣了。”

  原来如此。

  苏禾心下恍然,这才对嘛。

  她本就不信,这位敢对嫡亲兄长、当朝天子挥刃的长公主,真会是个毫无底线、一味忍辱的痴人。

  若被触及真正的逆鳞,即便是亲生儿子,一旦让她彻底寒心,她也绝不会回头。

  “苏禾,孩子不是承安侯的!”

  苏禾的心一震。

  这一回是真佩服长公主了。

  拿得起放得下。

  真小人也!

  “殿下,每家每户总有御赐的好东西,就连坐在身下的桌椅何尝不是好木材。

  在殿下眼中不值钱的,在百姓眼里却是价值千金。

  殿下看惯了好东西自然就看不上那些平等物件。

  若将那些东西拿出去折价总能抵上借款的,不是吗?”

  苏禾已经说的这么细致了,长公主在听不明白就真的是蠢到边了。

  只是她意外的是,苏禾的脑子怎么会这么好使。

  还有,她是总喜欢这么跳跃性说话吗?

  她在和她伤-悲秋呢。

  她怎么就又扯回欠款了?

  不过,她说的真是有道理。

  只要豁得出去脸面。

  “今日本宫还真是来着了!

  苏禾,你很不错!”

  说完,长公主已经起身准备走了。

  “若军饷再筹备不齐的话,皇帝一定会让你尽管随他们前往乌蛮。

  简而言之,你就是牺牲品。”

  苏禾早就知道了。

  “所以,苏禾祝长公主早日收齐欠款!”

  长公主笑了笑,走出了院子。

  苏禾坐在原地想了好久。

  苏禾望着长公主略显寂寥的侧影,心头蓦地掠过一丝了然。

  高处不胜寒,古人诚不欺我。

  都说帝王是孤家寡人,可即便尊贵如长公主,屹立于权势之巅,环顾四周,竟也寻不到一个能说句真心话的人。

  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长公主今日纡尊降贵来到这别庄,或许并非全然为了交锋或算计,而只是想找一个能暂时卸下心防、说几句“人话”的对象罢了。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她们之间,竟也能从刀光剑影、你死我活的厮杀,变成如今这般,带着几分诡异的平静的在这方寸之地,谈论着不能为外人道的隐秘与心事?

  苏禾在里面认真回忆,而外头霍一则找上了霍三:

  “那个马六可要我们的人去查查?我们看夫人和你似乎在故意利用那人。”

  到底瞒不过霍一。

  但现在的霍三已经不是当初的霍三了,他是苏老大,苏!老!大!

  所以,他直接道:

  “和苏家有关系的,你们不用管,这个人我们已经查过了没什么大碍。”

  苏家的?

  “霍三,你要知道夫人肚里的孩子可不能出任何闪失?”

  霍三也来了脾气:

  “在你们来之前,我护着祖宗到了六个月,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希望祖宗平平安安!

  还有,我叫苏老大。

  不是霍三!”

  霍一无语至极。

  但看到霍三那认真的眼神有叹了一口气。

  霍三也是将军亲自给夫人的。

  哎!

  “好,知道了,苏老大!”

  “嗯!

  记住不要接触那个人,苏家的人……脑子都不好使!”

  霍一诧异的看了霍三一眼。

  他知不知道他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而另一边。

  等苏禾被霍三搀扶着出来时,马六还在一旁恭敬的等候着:

  “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的担心主子需要小的伺候,所以不敢走远。”

  “眼下没什么事儿,你去打扫殿下的院子吧。”

  “是!”

  苏禾见他要走,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我院子里的合欢花不要动!”

  马六的身形突然一顿,然后才恭敬的退下!

  等马六一走,苏禾看着霍三:

  “突然发现有一**也能对曾经的主子发号施令,这种感觉是不是有些暗爽?”

  这……

  这怎么能说出来呢?

  “瞧你那样,暗爽吧?

  给你机会随你折腾。”

  “真的?”

  “嗯!”

  “会不会秋后算账?”

  苏禾笑了笑:

  “我肯定不会……他……估计不好意思!”

  那行。

  霍三还真磨拳嚯嚯蠢蠢欲动。

  苏禾看他那样没告诉他,单简早就知道她识破他的身份了。

  人家是给她机会让她折腾着玩儿呢。

  呵!

  这算什么?

  弥补吗?

  而且还是装缩头乌龟弥补?

  看来,她得配合他才行了。

  就在长公主走后当晚,内侍传召,明日宫宴,苏禾务必参加!

  安静了一个多月。

  苏禾知道,真正的危机来了!

  这般大的肚子,一旦被人盯上……

  可即便如此,也不得不去。

  “让马六随身伺候!随我一同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