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羊号”的航行,与其说是军事任务,不如说是一场漫长的海上度假。

  船只的速度不快不慢,始终维持在一个最平稳、最不容易引起颠簸的状态。

  这是李维的死命令。

  为此,经验丰富的海军航海士不得不放弃了所有可以提速的近路和洋流,选择了一条最风平浪静、也最绕远的航线。

  李维对此非常满意。

  他大部分时间都瘫在船尾那个巨大的露天温泉池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身上盖着一块漂浮的防水软垫(山治的杰作),上面还放着一盘刚切好的冰镇水果。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水面上,海风轻拂,偶尔有海鸥落在桅杆上,发出几声懒洋洋的叫声。

  一切都宁静得不像是在前往新世界的路上。

  “波茨。”

  李维含糊地叫了一声,嘴里还嚼着一块蜜瓜。

  “是,大将!”

  波茨立刻从旁边的小厨房里探出头。

  他现在的主要工作,除了处理文件,就是随时为泡在温泉里的李维提供各种服务。

  “让山治把下午茶的蛋糕换成芝士挞。昨天那个慕斯有点太软了,懒得用勺子。”

  “是!我这就去转告山治先生!”

  波茨应声而去。

  厨房里,山治正叼着烟,专注地研究着一张从本部“借”来的新世界稀有鱼类图谱。

  听到波茨的传话,他头也没抬地哼了一声:“知道了,让他等着。正好刚钓上来的那条‘蓝鳍金枪鱼’,鱼腩部分做成芝士挞,味道应该不错。”

  这艘船上,李维是绝对的权威,而山治,则是掌握着这位权威“生命线”的第二权威。

  就这样,在一片与新世界画风完全不符的悠闲氛围中,“魇羊号”终于抵达了它的目的地——海军第G-5支部。

  ……

  G-5支部,坐落在一座终年被雷云笼罩的岛屿上。

  基地本身就像一座巨大的钢铁堡垒,墙壁上布满了刀剑的划痕和炮火的焦黑印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火药和劣质朗姆酒混合的刺鼻味道。

  这里的海军,是整个海军系统里最臭名昭著的一群。

  他们大多是从其他支部被流放过来的问题儿童,性格粗暴,纪律涣散,行事风格比海贼还要海贼。

  此刻,G-5支部的码头上,数百名G-5的海军正歪歪斜斜地站着,他们嘴里叼着烟,扛着武器,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挑衅的笑容。

  他们听说,本部派来了一位新的基地长,一位新晋的“大将”。

  但他们对此嗤之以鼻。

  “大将?切,来我们G-5,是龙也得盘着!”

  一个满脸横肉的校官吐了口唾沫,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没错!上一个来的维尔戈中将,都被我们‘伺候’得服服帖帖的。这个新来的,要是不识趣,就让他尝尝G-5的‘规矩’!”

  他们口中的“规矩”,就是用最粗暴、最无礼的方式,给新上任的长官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之时,远方的海平面上,“魇羊号”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悠闲的身影,缓缓出现。

  “来了!就是那艘船!”

  “哈?这是军舰?怎么看都像哪个天龙人的度假船!”

  “船帆上画的是什么?一只睡着的羊?真是笑死我了!”

  G-5的海军们发出一阵哄笑,脸上的轻蔑之色更浓了。

  “魇羊号”缓缓靠岸。

  当他们看清甲板上的景象时,笑声更大了。

  一个穿着厨师服的金发男人正靠在栏杆边抽烟。

  一个看起来像文书的年轻士兵正在紧张地收拾文件。

  而他们口中的新任大将……正瘫在一张一看就无比舒适的躺椅上,身上盖着毯子,似乎还在……睡觉?

  “喂!新来的!”

  那个满脸横肉的校官扛起一门小型火箭炮,对准了“魇羊号”的甲板,嚣张地喊道,“这就是你们海军本部的精英?看起来像一群来郊游的娘们!”

  “赶紧给老子滚下来!不然,我就用这发‘欢迎礼炮’,送你们上西天!”

  他身后的海兵们也跟着起哄,吹口哨,用武器敲击着地面,制造出巨大的噪音。

  甲板上,山治的眉头瞬间皱紧,他将烟头扔进海里,冷声道:“一群不知死活的杂碎。”

  波茨更是吓得脸色发白,躲到了李维的躺椅后面。

  而作为焦点的李维,终于被这震耳欲聋的噪音吵醒了。

  他极其不耐烦地、慢吞吞地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码头上那群耀武扬威的G-t5海军,脸上露出了清晰无比的厌烦。

  “好吵。”

  他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哗。

  然后,他对着码头的方向,随意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群烦人的苍蝇。

  【怠惰敕令】

  ——静。

  一股无形的的规则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G-5码头。

  下一刻,时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和慢放键。

  那个扛着火箭炮的校官,脸上的狞笑僵住了,扣动扳机的手指变得沉重无比,怎么也按不下去。

  他身后的海兵们,敲击地面的动作变成了滑稽的慢镜头,起哄的叫喊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无意义的“嗬嗬”声。

  整个码头,数百名G-5的精锐(自称)海军,在同一时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所淹没。

  他们的身体变得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皮重若千斤,连维持站立的姿势都成了一种奢望。

  扑通!扑通!扑通!

  如同被割倒的麦子,G-5的海军们成片成片地软倒在地。

  武器从脱力的手中滑落,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但很快就被此起彼伏的、震天响的鼾声所淹没。

  不过短短十几秒,刚才还喧嚣无比、杀气腾腾的码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集体宿舍。

  只有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灰尘,以及那不绝于耳的鼾声。

  “魇羊号”上,山治叼着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波茨则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李维满意地看着眼前“清静”下来的景象,拍了拍手,重新躺了回去。

  他对着舷梯的方向,对那唯一还勉强保持着清醒(但也在摇摇欲晃)的带队军官,懒洋洋地说道:

  “好了,欢迎仪式结束了。”

  “找几个没睡着的,把路让开。我饿了,要去你们的食堂看看。”

  “顺便,把你们这里最软的床,搬到我的办公室。”

  那名军官在极致的震惊与困倦中,艰难地消化着李维的话,最终,他双腿一软,也跟着倒了下去,加入了鼾声的合唱。

  李维:“……”

  他叹了口气,对着波茨和山治挥了挥手。

  “算了,我们自己找吧。”

  “看来这里的‘麻烦’,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