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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何必处处不饶我?

  徐春景闻言,顿时一愣。

  他看得出面前女子出生大户人家,突然问及此事,莫非是摄政王属意?

  哼!

  孟清柳休想离开了他就飞上枝头变凤凰!

  想到这里,徐春景当即咬牙切齿开口:“那孩子是她与奸夫所生!”

  “奸夫?”江念卿眸光一紧。

  徐春景点头如捣蒜:“这个下**妇人,嫁给我不久,便与人勾搭上了,孩子是在我外出游学时怀上的。”

  “此话当真?”

  徐春景连连点头:“千真万确!贵人若不相信,小人当可立誓,若有半句假话,则天打雷劈!”

  江念卿见他说得信誓旦旦,眼底怀疑化了几分,唇角微勾:“行了,你可以走了,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你知道后果。”

  “贵人放心,小的定当守口如瓶!”

  话落,徐春景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堆积成山的银子。

  见江念卿点头,连忙将银子揣进了怀里。

  徐春景揣着沉甸甸的银子,点头哈腰地退出了雅间。

  门帘落下,侍女丹若上前,为江念卿续上热茶,眉宇间带着一丝不解。

  “小姐,这徐春景一看便是市井无赖,他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江念卿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正因他是个无赖,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他的话才最可信。”

  丹若愈发困惑:“奴婢不明白。”

  江念卿的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宛如冬日寒冰。

  “他怕死,更怕惹上摄政王府。”

  “将那孩子的生父说成一个不知所谓的‘奸夫’,既能拿到银子,又能彻底与孟清柳撇清干系,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丹若恍然大悟:“所以,那孩子当真不是……”

  江念卿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打断了她的话。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王爷信什么。”

  丹若又问:“那小姐为何还要将孟清柳留在王府?岂不是引狼入室,给自己添堵?”

  江念卿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眸光幽深。

  “你不懂。”

  “孟清柳是王爷心口的一根刺。”

  “这根刺,旁人拔不得,会让他记恨。”

  “只有让他亲眼看着这根刺如何腐烂,如何卑**,再由他亲手,狠狠地将它**,连根带血,他心里的那道坎才算真正过去。”

  江念卿勾起唇角,眸底缓慢聚拢起一抹杀意。

  “我要的,从来不是赶走一个无足轻重的村妇,是王爷心中再无半分对过去的留恋!”

  摄政王府。

  亭奴将孟清柳母子二人,安置在了王府最偏远的西跨院。

  院子不大,但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应物什俱全。

  孟清柳将懿儿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为他盖好锦被,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确认没有发热,才稍稍松了口气。

  亭奴在门外静候片刻,孟清柳才走出去。

  “替我多谢王爷。”

  亭奴叹息:“孟娘子,此事应得您亲自去。”

  孟清柳微微一愣,看向亭奴眼神中透着几丝不解。

  良久,她恍然,苦涩地笑了笑:“好,我去。”

  书房内灯火通明,檀香袅袅。

  周淮安端坐于案后,手中握着一卷兵书,神情冷峻,看不出喜怒。

  亭奴站在桌案前:“王爷,已经将孟娘子妥善安置了。”

  周淮安“嗯”了一声,连眼都未抬一下。

  亭奴顿了顿,还是如实禀报。

  “那孩子,双腿有疾,似乎是个……是个坡子。”

  周淮安翻动书页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跛了?”

  “是,看着有些年头了。”

  又是一阵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淮安终于合上了书卷,将其扔在桌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去,把药老请来。”

  亭奴心中一惊,药老闭关多年,医术通神,等闲的王公贵族都请不动他,王爷看来还是心软了……

  “是!”

  亭奴想了想道:“孟娘子还在外面候着。”

  周淮安的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上,眼神晦暗不明。

  “让她进来吧。”

  亭奴应声,转身走到门口。

  孟清柳站在廊下瑟瑟发抖,见亭奴出来,急忙走向他。

  “孟娘子,王爷叫您进去。”

  到底还是躲不过去。

  孟清柳叹了一声,顺从地走进书房。

  周淮安从她进来时便放下了笔,他静静打量着她,嘴角缓缓牵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沧桑了。”

  孟清柳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周淮安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你处心竭虑也要嫁的男人,如今是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孟清柳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眼前阵阵发黑。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与翻涌的泪意,抬起头,倔强地迎上他的视线。

  “人各有命,知足方能常乐。”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知足?”

  周淮安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瞬间褪去:“你倒是知足了,你那坡脚的孩子却连买药钱都没有,孟清柳,这就是你说的好日子?”

  孟清柳心底猛地刺痛了一下,想到懿儿,她抬起头,直勾勾看着周淮安。

  说都可以说懿儿的不好,但唯独他不行!

  周淮安站起身,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

  “你那知书达理的好夫君徐春景,考中秀才的那篇策论,是花五十两银子找人代笔的。”

  孟清柳死死咬着牙。

  “你辛辛苦苦浆洗刺绣,为他赚取笔墨束脩的银子,知道都花在哪儿了?”

  “城南畅春园,一个叫怡红的姑娘,他是她最大的恩客。”

  “我倒是好奇,当年你离开了我以后,又与几个男人牵扯不清,连徐春景都亲口说你那孩子是个孽种!”

  周淮安字字如雷,轰得孟清柳头晕目眩,险些站立不稳。

  她知道徐春景不是东西,却没想到,他竟烂到了骨子里!

  周淮安比起他,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当着她的面,将她自以为很好的伪装撕扯开来,又扒开她的伤口,血淋淋地放在她面前。

  看着她煞白的脸,周淮安心中却没有半分快意,反而升起一股无名的烦躁与怒火。

  “你怎么不说话?是无话可说,还是无从反驳?”

  孟清柳苦涩地笑了笑:“是,你说的都对。”

  见她落泪,周淮安皱了下眉,冷冷地嗤了句:“不是说知足方能常乐?你难道不该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将这样的日子告诉旁人!”

  心如刀割一般疼着,孟清柳抬眸,眼眶通红地看向他。

  “周淮安,当年之事,扪心自问,我对得起你,你又何必处处不饶我?”

  他想要青云直上,她这个糟糠妻便主动让位,拿了银子走得干净利落,为护他清誉,她隐瞒了懿儿的身份,哪怕日子如此煎熬,也从未想过去他面前卖弄凄苦。

  可他为何偏偏不肯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