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喧嚣都好像远去了。

  姜昭玥无声地流着泪,泪水顺着她精致的下颌线滑落。

  一颗一颗,滴在他掐着她下颌的手背上。

  豆大的眼泪,滚烫折磨。

  猛地浇熄了崔灼屿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还有方才狂暴的占有欲。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突然松开了钳制着她下颌的手。

  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力道也下意识地放松了些许,但依旧没有完全放开。

  书房里死寂一片,只剩下两人粗重混乱的喘息声。

  姜昭玥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失去了下巴的钳制,她立刻偏过头。

  用力地用手背狠狠擦拭着自己红肿破皮的嘴唇,仿佛要擦掉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泪水无声地滑落得更凶,肩膀抑制不住地轻微**。

  “真是疯子。”

  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崔灼屿,你就是个疯子。”

  崔灼屿看着她擦拭嘴唇的动作,还有她眼中的恨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痛得无法呼吸。

  这是什么意思?她好像十分讨厌他。

  他做了什么?

  他竟然……如此强迫了她?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紧。

  “对……”不起。

  一个嘶哑的音节艰难地挤出喉头。

  他确实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

  竟然再一次,忘记了两人之间巨大的身份差别。

  他一次两次的忘记,到了如今,已经是三番五次了。

  想要道歉,但是话语就像是被卡在了喉咙,怎么着都发不出来声音。

  现在他不是朝堂之上引人忌惮的崔灼屿,而是一个犯了错的人。

  明明想要博得她的原谅,却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

  “满意了?”

  姜昭玥索性打断他那未出口的道歉。

  道歉?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是什么。

  继续逼问下去,反而会让他心中升起来更多的别扭和反感。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眼神却冰冷如刀锋,带着极致的嘲弄和绝望,“国公爷用这样的方式……”

  “是为了终于证明这国公府里,到底谁说了算?”

  她看着他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的脸色,唇角的讥诮更深。

  声音却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平静:

  “所以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或者说,国公爷还想证明点什么别的?”

  崔灼屿被她眼中的冰冷和自嘲,刺得心脏紧缩。

  他看着她那张红肿的唇,脸上的泪痕,还有那仿佛被彻底摧毁的疏离感。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懊悔,如同狂风骤雨,瞬间席卷了他。

  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将她再次拉近,阻止她离开的意图,此刻是无比清晰的。

  “不放。”他声音嘶哑的厉害,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蛮横。

  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刚才……是我不对。”

  他艰难地吐出后面几个字,目光紧紧锁着她,试图从她冰封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缝隙。

  “不对?”姜昭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却毫无笑意,“国公爷也知道不对?”

  她挣了挣,发现他手臂依旧如铁箍般紧锁,放弃了徒劳的挣扎。

  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又如何?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

  “崔灼屿,我不是后院那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

  “我没把你当她们!”崔灼屿立刻反驳,眉头紧锁。

  带着被误解的焦躁,“姜昭玥,你到底想怎么样?苏玉容的事,我可以解释。”

  “送她走也可以,但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湿润的睫毛和红肿的唇,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困惑和执拗:“你就非得这样跟我对着干?”

  “非得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非得想着离开这里?”

  最后的一句话,他说得异常艰涩。

  原本想要问她就这么想要离开他,但还是问不出来。

  姜昭玥的睫手,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她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有未消的余怒,有懊恼,有焦躁。

  还有一丝她从未在这个强大冷硬的男人身上看到过的陌生情绪。

  是一种近乎脆弱的困惑和挽留?

  书房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烛火不安地跳跃着。

  方才狂暴的气氛沉淀下来,留下一种更加粘稠窒息的对峙。

  崔灼屿没有放开她,抬起那只刚刚掐过她下巴的手,动作带着微微的僵硬和犹豫。

  指腹轻轻擦过她脸颊冰冷的泪痕,想要将那些悲伤与生气,全都拂过去。

  触碰极轻,却让姜昭玥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没有再激烈抗拒,只是闭上了眼睛。

  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疲惫的阴影,隔绝了他探寻的目光。

  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带着薄茧的指腹。

  “崔灼屿。”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苍凉,“你到底要什么?”

  闻言,他的手指停在她湿润的脸颊上,感受着她细微的颤抖。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来什么反应了。

  她闭着眼,脆弱又倔强的样子,让他胸腔里翻搅的情绪,更加复杂难辨。

  要什么?

  他从未如此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

  权势?他已经拥有了。

  美人?

  怀中这个,却让他失控至此。

  他看着怀中闭目流泪的人,那张被他吻得破皮的红唇,紧锁的眉头,微微颤抖的身体。

  一种前所未有的保护欲,混杂着懊悔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他想要的……

  或许,只是她不再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不会时时刻刻想着离开。

  她讨厌他,所以她想要离开。

  他心中已经确认了这个想法。

  但是他想要的,可能是直到她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他,不再有距离。

  “要你。”

  他终于沉沉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分量。

  他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清冷的幽香。

  “别走,姜昭玥。”

  他将脸埋在她发间,声音闷闷的,带着不容错辨的强势,却又奇异的,透着一丝不确定的恳求:

  “留下来,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

  姜昭玥僵硬地被他抱着,没有睁眼,也没有再流泪。

  她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像一个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精致人偶。

  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着她还在呼吸。

  书房内烛火噼啪轻响,窗外夜风呜咽。

  破碎的花盆和泥土,静静地躺在地上。

  原本夭折的昙花花苞,在狼藉中,显得格外刺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