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黑帆 第54章 撒网空捞冷月光

小说:大明黑帆 作者:庆历泗年春 更新时间:2025-10-07 19:31:10 源网站:2k小说网
  与胖议员告别后。

  林浅回客栈收拾东西,准备启程返回圣安娜号。

  郑芝龙没有留在胖议员处,而是跟林浅一起出来。

  走出一段路,郑芝龙将会面时,议员用眼神向他确认消息的事情说了。

  林浅表示感谢,没有郑芝龙点头示意,议员信的恐怕也没那么快。

  回客栈后,林浅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一官兄弟,此间事了,不知兄弟后面有何打算?”

  郑芝龙闻言,知道到了表忠心的时候,当即跪下,口中道:“如蒙不弃,郑芝龙愿自此为大哥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林浅等的就是这句话,笑容满面的将他扶起:“往后咱们就是一家兄弟,同在海上闯一片天地出来!”

  郑芝龙祖籍福建,从小就羡慕海商的风光,十六岁随舅舅来澳门打拼,形形**之人见得不少,无一人能与林大哥相提并论。

  此时被林浅接纳上船,颇有良臣得遇明主之感。

  郑芝龙心中感慨:“想来诸葛亮得见刘备,心中也是如此做想吧。”

  林浅三人在客栈过了一夜,次日将东西收拾妥当,退了房。

  而后去青梅坊,最后招揽一次苏康。

  只是这郎中脾气古怪,宁可在广州城忍受官吏盘剥,也不愿随林浅上船。

  林浅开出一个月十两银子的天价,苏康也不为所动。

  那叫梅儿的女孩倒是颇为意动,只是细胳膊拗不过粗大腿,劝说不动苏康。

  林浅只得作罢。

  随后,三人赶到坡山码头,乘疍家船前往圣安娜号锚地。

  现在还没到中午,应当能在晚饭前回到船上。

  跟三人船后的,还有二十条疍家船,约莫一百多疍民。

  因为疍民实行连坐,朝廷又鼓励相互揭发举报,白浪仔姐弟只能见缝插针的找人聊上船的事情。

  最终只有这一百多疍民同意。

  好在,这些人已足够缓解船上的人力问题,等到南澳岛,站稳脚跟,不愁没人投奔。

  有敲骨吸髓的大明官府珠玉在前,林浅只要许诺少收点税,对疍民乃至普通百姓来说,就已经是致命的吸引力了。

  傍晚,在一片海天霞红中,疍家船队抵达大帆船。

  众疍民拿了随身物件后,将疍家船舍弃,登上圣安娜号。

  失去了主人的疍家船在海上随波逐流,渐渐随波浪飘远,消失在海天之中。

  林浅命令向西航行两个时辰。

  雷三响等人,趁这段时间,将新登船的疍民安顿,每两船疍民编成一组,由一个老船工看顾。

  而后又安排吊床、铺位、分发晚饭。

  折腾到后半夜,才将众人安顿下来。

  第二日,林浅命圣安娜号继续向西航行半日,至海陵岛停泊。

  这是澳门以西的一个沿海小岛,居民稀少,卫所荒废,疍民往返珠场与广州时,常在此处过夜。

  停在此,一来是为了避开胖议员的耳目,二来是为了等白清。

  白家姐弟二人的母亲留在珠场,不能放任不管,所以林浅与白清约定,她先回珠场接人,顺便拉拢一下珠场的疍民,而后在此汇合。

  几日后清晨。

  一支疍家船队向港湾驶来。

  林浅来到船舷边,伸出望远镜。

  只见视野中,约有十余艘疍家船。

  船队离得近了,隐约能听到一首咸水歌传来。

  “富人酒肉穷人伤,撒网空捞冷月光……”

  唱这首曲子是提前定下,辨别身份用的。

  只是曲调分外凄苦。

  咸水歌没有定调,曲调都随歌者心意。

  听到此等歌声,令林浅心中隐隐不安,举起望远镜又一望,只见疍家船摇橹的众人,手臂上大多缠着白布。

  白浪仔来到船边,本是满面欣喜,见了此景,骤然变色,双手死死抓住栏杆,骨节发白,呼吸沉重,紧盯来船。

  圣安娜号上的疍民们也聚在船舷边,向来船凝望,神色沉重。

  终于疍家船驶到近前,众疍民带着随身细软,从软梯上船。

  只见上船的疍民,每人手臂上都绑着白布,还有人裹着白头巾,这是在戴孝!

  白清最后从软梯上来,神色凄苦,走到林浅面前介绍道:“舵公,他们就是珠场的疍民,听了舵公的义举,自愿上船。”

  白浪仔左右张望,见没有母亲身影,脸色已然煞白,跌跌撞撞的走到戴孝的姐姐身前,颤声道:“……阿姐……咱娘呢?”

  白清身子一抖,仰头望天,轻声道:“死了……投海了……”

  “什……怎么……”白浪仔如遭雷劈,呆立当场。

  白清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泪水道:“四天前,珠场发采珠大役,往年是每船定额。

  今年,管事太监说要趁着夏天水热,多采些,改为每人定额……

  咱娘……咱娘……咱娘不想连累咱们,当晚就投海了……”

  白浪仔不敢相信,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从怀里掏出一小袋珍珠,双手捧着,递给姐姐:“姐,咱不是有珠子吗?咱娘不用担心啊,咱们有珠子!”

  白清摇头:“晚了……阿姐赶回珠场的时候,咱娘已经投海两天了……”

  白浪仔像被人一刀穿心,身子一软,倒在地上,那袋珍珠掉在甲板上,叮叮当当散落一地,顺着甲板缝隙,落入海中。

  白浪仔浑然不觉,双眼空洞无神,怔怔流下泪来。

  周围戴孝的疍民也同样抹泪,显然其家里的亲人,也是这么没的。

  “别哭了!”白清擦了把眼泪,猛地将弟弟拉起,训斥道,“咱娘是被**害死的,是男人就跟姐去给咱娘报仇!”

  白浪仔如梦初醒,抹掉眼泪道:“对,报仇!”

  随后,白清看向林浅,下定决心,扑通一声跪下,口中道:“舵公!你是白浪仔的结义兄长,也是我白清敬佩的大哥,今日我姐弟母亲被**害死,求兄长助我姐弟报仇!”

  说罢,也不等林浅表态,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磕的极用力,震的甲板轻颤,直起身子时,额头已流下血来。

  白浪仔也学姐姐的样子,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磕的头破血流。

  见状,随白清赶来的那些疍民,也纷纷照做。

  不是他们膝盖软。

  而是因为珠场守卫森严,珠场太监根本无法近身。

  凭这些疍民贸然前去,别说报仇,连靠近仇人都做不到。

  眼下,这帮人,只能指望林浅了。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海浪拍打船身。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林浅。

  而林浅陷入沉思,久久不曾开口。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袭击珠场是九死一生不说,哪怕侥幸得手,那也是造反的大罪。

  他们当海寇,朝廷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旦袭击珠场,杀了朝廷内臣,背上造反的罪名,朝廷不可能坐视不管,那时可就要被追杀到天涯海角了。

  见林浅久久不语。

  郑芝龙意识到,林浅已被疍民架住了,答应是造反,不答应是背弃兄弟,两头受堵。

  该他出来递台阶了。

  “舵公……”

  郑芝龙刚开了个头,就被林浅拦下。

  只见林浅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而后沉声道:“这个仇,我林浅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