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委屈的目光中,林卫东一连扎了好几针,把人扎成了一个刺猬。

  周满仓躺着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东安。

  只是老头这会儿,已经浑然忘了他的存在。

  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林卫东每扎一次针,就会比之前变得更熟练一些。

  这肉眼可见的进步,切切实实的存在,不可能是伪装的。

  点开老头睁大了眼睛,林卫东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老爷子,你没事儿吧?”

  东安目光灼灼地逼视他,怀疑问道:

  “你小子是不是逗我玩儿呢?其实你学过针灸,对不对?!”

  林卫东两手一摊:“真没学过。”

  不过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学习能力确实异于常人,他又不好意思的问道:

  “其实我没学会,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扎这些穴位,我只是模仿你的动作。”

  “就像是照虎画猫,你能明白吗?反正也不是很难,就尝试着模仿了一下……”

  他说的是实话,只是在老头听来,这话是如此的刺耳。

  “不是很难?!”

  东安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

  他伸手指着周满仓后背密密麻麻的银针,声音高了八度:

  “当年光是认穴和弹劲,保证不深不浅,迅疾沉稳,我就练了快小半年!”

  “你在旁边看了多久?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吧……”

  后面的话他已经说不下去了,激动的脸都在颤抖。

  这不是天赋异禀,这分明就是妖孽!

  活了大半辈子,老头一直以来,都觉得医术要靠勤学苦练。

  不付出莫大的恒心与毅力,日日夜夜的**浸在无数的医学案例和手法练习中,绝对无法取得大的成就。

  跟向来不是一门仅靠天赋,就能有所成就的技艺。

  但是这会儿,他却有些怀疑人生。

  莫非是他以前见到的那些人,天资都不够高,所以才会让他产生这样的印象?

  就在他陷入巨大的震惊,和自我怀疑中时。

  一个委屈又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

  “那个……老爷子……你们……你们都别愣着了。”

  “能不能先把我身上的针给取了?我感觉有点疼……”

  两人这才想起来,炕上还躺着一个人。

  只见周满仓脸上苍白欲哭无泪。

  他光着膀子,腿上和身上扎了二十几根明晃晃的银针。

  活像个可怜的刺猬,一动也不敢动。

  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说是要在他身上试试,他也丝毫不敢反抗。

  可总不能这么干晾着他吧?!

  一个教的震惊,一个学的飞快,两人好像都没考虑到,他的感受!

  他身上长的是肉,流出来的是血,又不是田间地头里的稻草人。

  万一这初学乍练的妹夫,给他砸出一个好歹来,让他找谁说理去?

  现在被针刺入的地方,又酸又麻还有点痛。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能小声的提醒。

  到了这委屈巴巴的控诉,东安心里那股震惊的情绪总算是减轻了很多。

  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他和林卫东对视一眼。

  两人都看出了彼此眼里的尴尬,同时不自然的偏移了目光。

  老脸泛红,老头连忙走上前:“对不住了,刚才把你给忘了。”

  “我这就给你取针,你别乱动。”

  手法娴熟,轻松的将周满仓身上的银针取下。

  “把我给忘了?”周满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只觉得这老爷子,好像也不是特别的靠谱……

  把针取下来,屋子里一时之间,变得有些静悄悄。

  在这怪异的氛围中,东安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黏在林卫东身上。

  活跃的眼神几乎能融化钢铁。

  之前的肋骨漠然、疏离、以及抱着看笑话的嘲讽,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了稀世珍宝般的狂喜。

  他都忘了自己之前是多么的高冷,坐在炕上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这会儿也顾不得眼巴巴等他下文的周满仓。

  见林卫东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终于忍不住了,激动的扑上前,把人抱在怀里。

  “小同志,你……你之前说想和我学医?现在方便吗?方便的话就奉茶磕头,拜我为师吧!”

  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林卫东一跳。

  他面色古怪的看着老头,勉强从怀里抽身而出,不自然的说道:

  “老爷子,我是想和你学医,不过拜师就免了吧。”

  在老头的注视下,林卫东说了一句让他伤心欲绝的话:

  “我已经拜过师了,不能再拜第二个,不然的话我成什么人了?”

  东安脸色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

  直到周满仓,在旁边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他才没好气的说道:

  “一次两次,起不了什么效果,以后每个月我给你来两次,大概小半年的时间你就能恢复了。”

  “另外我待会儿给你开张药方,你照着这个方子抓药。”

  说完之后,他意兴阑珊,看着林卫东。

  那目光,就像是被人抢了老婆一样,让林卫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老头的表现,未免有点太夸张了。

  他现在的学习能力的确很强,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刚才不是还很高冷吗?怎么现在变得跟闺中怨妇一样……

  “老爷子,卫生所的老张头好歹也是一名赤脚医生,虽然医术勉强,但好歹带我入了门。”

  “所以,我答应过他,要给他养老送终,等他以后死了还得给他上香烧纸。”

  “您要是不愿意教我,其实也没事,以后您过来扎针,允许我在旁边看看就行了。”

  他是打定了主意,想白嫖一些技艺。

  而老头听到了他这话,眼睛微微一亮。

  “你是说,教你医术的人,是你们大队的赤脚医生?”

  林卫东点点头:“没错。”

  “他教你医术,你答应给他养老送终?”

  林卫东又点点头:“是啊。”

  得到肯定的答复,东安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满是嫌弃,不屑的说道:“你那算什么师父?顶多算是师傅!”

  “教你认几种草药,号个平安脉,只能算是引路人。”

  他捶手顿足,仿佛看到了一棵好白菜被猪拱了一样。

  “小子,这师傅,和师父,差别可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