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礼微微一叹。

  “那篇《贺圣寿表》我作得不好。”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去赞誉那位皇帝陛下。”

  “我又不曾见过他。”

  “他之秉性我更是不知。”

  “当时都不知从何处下笔。”

  “写起来也多是些大实话。”

  “恐怕这《贺圣寿表》,会惹考官不喜!”

  方仲礼说起此事,一脸担忧。

  “爹。”

  “这您就想多了。”

  “考完后,知府大人特地看了我写的《贺圣寿表》,就因为我写得太过于谄媚那位皇帝陛下,知府大人心生不喜,可是好一番考教呢!”

  “当时那位王知府的脸色直接就黑了。”

  “所以啊。”

  “那位王知府喜欢的就是那种实事求是的《贺圣寿表》,少一些谄媚之言论,倒是更容易入那位知府大人的青眼。”

  方子期简单地将他同知府大人的交谈说了一下。

  “原来如此……”

  “那子期……你的《贺圣寿表》惹得知府大人不喜,那岂不是会……”

  方仲礼倏然站起身,一脸担忧。

  他能中榜自然最好,但他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中榜。

  此刻周夫子略显紧张的目光也朝着方子期看过来。

  “放心吧爹。”

  “我同王知府开诚布公了,已说了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王知府不疑有他,只是感慨我如此年幼就已知忠君报国。”

  “只是周夫子的名声可能在知府大人那里有所中伤了。”

  “一开始王知府觉得我学问好,自认为是周夫子教得好。”

  “之后王知府看了我的那篇《贺圣寿表》后,觉得那些都是周夫子教我的阿谀奉承之言。”

  方子期无奈苦笑,朝着周夫子投去一个愧疚的目光。

  “无碍!”

  “我又不用考府试!”

  “那位知府大人又无革除我功名之权利。”

  “他若是大宗师,我尚且还惧他几分。”

  周明谦耸耸肩,显得很坦然道。

  问题不大!

  第二天。

  照例。

  周夫子要求方子期三人将第二场府试的文章都写下来了。

  所得评价倒是和前次差不多。

  方砚秋身处臭号之中仍旧能稳定发挥。

  方仲礼也中规中矩,甚至于方仲礼自认为写得不好的那篇《贺圣寿表》反倒是得到了周夫子极高的评价。

  毕竟那位王知府就喜欢这种朴实无华的东西。

  至于看到方子期的文章……

  前两篇倒是还好。

  看到方子期的那篇《贺圣寿表》的时候,虽周夫子已有了心理准备,此刻还是被雷得不轻。

  “子期…你…你小子……”

  “怪不得知府大人见你这《贺圣寿表》,脸色要发黑。”

  “那位王知府脾性是真好。”

  “你这《贺圣寿表》,已经不能用谄媚来形容了。”

  “简直…简直有辱斯文!”

  “照你这文章所说,当今皇帝陛下用千古一帝来形容都不够了!那简直就是个圣人啊!还是毫无瑕疵的那种!”

  “你这文章还好是出现在府试上,若是在院试或乡试中,遇到一个刚正不阿的考官,直接就给你黜落了。”

  “毕竟能担当主考官的,大多可都是清流出身!”

  “子期!”

  “此次教训,你可要谨记!”

  “下一次,切勿要再犯这种错了!”

  周夫子千叮嘱万嘱咐道。

  方子期连连称是……

  这科举的规矩可真多啊。

  “不过……”

  “若是在殿试之中,你用这种文风,倒是有可能让陛下耳目一新,说不得就要给你点个好名次也未有可知。”

  “子期。”

  “不得不承认,你在溜须拍马这方面,当真是有天赋的。”

  “平日里倒是不觉得你这嘴这般甜,怎么化作文章后,赞誉起人来,如此精妙绝伦!”

  “子期!”

  “他日若是入朝为官,就凭你这天赋,想要往上爬,可就太简单了。”

  “哎!”

  “天生佞臣啊!”

  周夫子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方子期:“……”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天生佞臣?

  我生下来就是当奸佞的?

  我的好夫子,您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啊。

  “子期,为人,立身要正,他日为官更应如此!”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侍老母!”

  “我可不想哪天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周明谦教出了大梁第一奸臣!”

  周夫子忍不住半开玩笑道。

  方子期摊摊手,唯有苦笑……

  休整一天。

  第二天。

  继续府试第三场,也是最后一场。

  照例。

  天还没亮,方子期等人就在考院门口等待了。

  “子期!”

  “赵兄果然又来了。”

  “哎!”

  方砚秋努了努嘴,示意方子期看向不远处,一辆大青骡车上,赵奎在书童小志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下了马车。

  这走路眼看着都不太稳当了。

  这还要如何考试啊。

  “我去劝劝这孩子。”

  方仲礼迈出腿,刚想走过去,被方子期拦住了。

  “爹。”

  “赵兄既来了,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我等再劝,恐怕都无意义了。”

  方子期微微叹息道。

  科考对读书人而言,就是一道魔咒。

  方仲礼微微一沉,随即还是朝着赵奎走去。

  不到一刻钟。

  方仲礼悻悻然归来。

  脸上露出苦闷之色。

  “这孩子……”

  “当真是倔强得很。”

  “说是最后一场,说什么也要坚持下去。”

  “还说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考场上!”

  “这性子,实在是太执拗了!”

  方仲礼重重地叹了口气。

  方子期不予置否,倒是没多说什么。

  有些人,有些事,阻止不了的。

  就像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

  入场的时候。

  有专门的官员验证了方子期等人手中的‘终试令牌’,随即到卯时(6 点)的时候开始焚烧“誓天纸”!

  那位知府大人重新申明了一遍科举舞弊者当严惩!

  紧跟着,有胥吏发放试卷纸,并用木板将考题巡视几遍。

  府试最后一场的考试内容是策论两道和判语两道。

  策论的题目分别为“周礼乡遂之制与今之里甲异同”和“备边策”!

  “周礼乡遂之制与今之里甲异同”的大概意思就是比较一下西周的乡遂制度同大梁的里甲制度在基层管理层面有哪些相同点和不同点,这倒是不难,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即可。

  至于“备边策”这道策论,说白了就是探讨边疆防御问题,对现在大梁朝的边疆问题进行叙述,最后给出自己的答案。

  这些只要书读得多,倒不算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