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期倒是乐于见成。

  他现在只想安心考试。

  至于其他,无关紧要。

  只要能洗清舞弊的嫌疑就好。

  只是此刻中年胥吏不乐意了。

  只有被冤枉的人才知道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方子期是这样,中年胥吏亦然。

  “大人!”

  “我刚才就站在那里,这个方子期让我去给他倒热水。”

  “此事很多人都看见了。”

  “我将热水递送给他,这个方子期就突然将这纸张投掷到我身上!”

  “这纸张就是方子期的!”

  “他要舞弊!”

  “必须要取消他的考试资格!将其赶出贡院!”

  “科举舞弊可是大事!”

  “你们若是不查,若是上报到主考官那里,你们都等着吃板子吧!”

  中年胥吏一脸激动道。

  几个巡绰官顿时脸上露出难色,同时看向中年胥吏的目光中透着厌恶。

  本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也就这么算了。

  非要闹大?

  “这位考生,职责在此,我们也很无奈……”

  为首的巡绰官苦笑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若非要故意栽赃于我,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方子期冷笑一声道。

  中年胥吏心中一颤,顿时慌了,目光乱扫。

  但是很快就急智道:“你…你八岁就中了宁江府的院试案首,十岁来考乡试!大小也是个名人,我认识你不是很正常吗?”

  “倒是你!”

  “人虽不大,但是巧舌如莲!定是舞弊了!“

  中年胥吏笃定道。

  方子期心中一叹,这名气太大也不是好事啊。

  “哦。”

  “既如此。”

  “劳烦几位将主考官找来吧。”

  方子期对着几个巡绰官拱拱手道。

  既然你想玩。

  那我就玩死你好了。

  本来不想节外生枝的。

  但是你非要寻死。

  那就无可奈何了。

  中年胥吏见方子期云淡风轻,没有丝毫的紧迫之意,心中也有些打鼓。

  “好!我这就去请主考官。”

  为首的巡绰官松了口气,上报是最稳妥的事情了,只是之前害怕上报会得罪这个苏长史的师侄,所以想着将事情按下。

  现在方子期主动说要上报主考官,那就同他没什么关系了。

  不多时。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方子期眼前。

  他的恩师!柳承嗣来了!

  阔别一年多,他这位老师额头上的皱纹更明显了,头上似乎也出现了一些白发。

  他的这位恩师今年才三十多岁啊!

  可想而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这位恩师日子并不好过,或者说整日在呕心沥血。

  此刻柳承嗣也看到了方子期,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师徒二人,四目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究竟发生了何事?”

  “咆哮贡院!乃大不敬!”

  柳承嗣冷哼出声道,身上正三品户部右侍郎的官威当即展现出来,凌冽的目光看向中年胥吏。

  中年胥吏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双腿有些软。

  “大人,情况是这样的……”

  为首的巡绰官将大概争端说了一遍。

  柳承嗣眉头皱起,还没等他说话,其一旁的副考官—礼部郎中李藤率先开口。

  “既已发现实证,那就当驱逐出考院就是,此等事,也要我们来处理?”

  副考官李藤皱了皱眉头,显得很不满意。

  听到李藤此言,中年胥吏心中一喜,当即连忙点头道:“确实如此!属下这就将这个方子期赶出考院!省得此等心思不正的人污浊了贡院!”

  中年胥吏说话间就要动手。

  方子期心中一叹……

  普通考生是真悲哀啊!

  没背景…只能任凭拿捏。

  “李大人,你看你,又急!”

  “反正也无事。”

  “倒不如听听这考生自辩吧。”

  柳承嗣朝着方子期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你尽管说。

  为师替你镇场子!

  谁敢欺辱我徒!

  必死无疑!

  副考官李藤见柳承嗣如此说,先是皱了皱眉头,却也没多说什么,毕竟他只是副考官罢了。

  “禀告两位大人。”

  “这胥吏既说这纸张是我带进来的。”

  “他有什么证明?”

  方子期直接一个皮球踢了回去。

  “啊?”

  “这还要什么证明?”

  “这作弊之物都已出现在你的考舍中了,那定然就是你干的!”

  中年胥吏言之凿凿道。

  “是吗?”

  “既是我带进来的,那我为什么还要叫你来,然后暴露此等舞弊证据吗?”

  “是我傻?还是你得了失心疯?”

  “况且,你都没看这纸张上的内容,怎么就知道是作弊之物?”

  “这纸张上所写的内容,不过就是通衢府的府志内容罢了。”

  “这府志内容也能作为作弊之物?我也是破天荒头一次听说。”

  方子期惊叹道。

  听到方子期在那里狡辩,而主考官还颇为认可地点点头,一旁的中年胥吏有点慌了。

  正当此时,柳承嗣瞪着中年胥吏怒斥道:“你连纸张上的内容都没搞清楚,就在这里胡乱污蔑考生?是何居心?胡乱攀诬,咆哮贡院!当重责八十大板!发配充军!”

  柳承嗣脸色冷漠道。

  啪嗒……

  中年胥吏吓得直接跪伏在地:“大人!您别听此子胡言乱语!那纸张上的内容分明是四书五经上的,是《大学??经一章》和《孟子??告子上??鱼我所欲也》!”

  “他就是舞弊!”

  中年胥吏此刻很庆幸。

  还好……

  还好他将那些纸张塞进去之前,特地多看了几眼,多留了个心眼……

  再加上他也是读过一些书的,记下这些不难。

  中年胥吏在暗自庆幸。

  方子期脸上露出从容的笑容。

  柳承嗣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几个巡绰官一开始有些懵,但是见方子期笑得那么从容,心中也不由得开始为中年胥吏哀悼。

  没多久。

  中年胥吏就反应过来。

  “我…我不是……”

  “我不知道内容…我猜的……”

  “都是猜的……”

  “他…他将纸张扔过来的时候,我…我不小心瞥到了……”

  中年胥吏口不择言。

  “住口!

  柳承嗣当即怒斥道。

  “此作弊之物若非是你准备的,你又如何可能如此清晰知道其中内容?”

  “匆匆一瞥就能记住?”

  “你当真以为自己是过目不忘的神童吗?”

  “此纸张上的内容不过是四书五经上的正常内容,正常生员皆能背诵,如何需要作此小抄?”

  “方子期,你可会背诵?”

  柳承嗣道。

  “禀告大人。”

  “学生可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随即。

  方子期从头到尾,闲庭信步地背诵完毕。

  中年胥吏直接瘫软在地。

  他知道自己完了。

  但……

  他还想最后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