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宋观澜此刻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

  右腿似乎也有些不适,时不时地跟着抖一抖。

  伸手下意识想要去拿茶盏,手却有些不听使唤。

  这张脸,是真的只能看到两个眼珠子。

  “无事无事子期。”

  “只是感觉这样挺好玩的。”

  “子期你且在这里坐着等一会吧,老师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宋观澜颇为心虚地看了一眼方子期,随即迈开腿,当即就要跑路。

  只是到小院门口的时候,直接被刚回来的刘青芝给堵回来了。

  “怎么?”

  “做了丑事羞于见人了?"

  “孽徒!孽徒啊!”

  “喝个花酒,居然还能同人家打起来?”

  “你这个活畜生!”

  “怎么没将你给打死啊!”

  “为师这张脸都被你丢尽了!”

  “这一次若非是你苏师叔出手,你这条命都保不住!”

  刘青芝气得牙齿都在打颤。

  “老师,这事可怪不得我。”

  “那雪衣娘子本就是相中我的。”

  “我们那是两厢情愿!”

  “但是萧明瀚那个家伙非要夺人之美!实在是有辱斯文!”

  “我岂能见雪衣娘子受辱?”

  “自然要同那萧明瀚干起来!”

  “可惜我是文人,不曾修习武艺,那萧明瀚身旁护卫太多了,吃了点小亏罢了。”

  “些许风霜,不足挂齿。”

  “不过…雪衣娘子现如今算是彻底倾心于我了,她觉得我能为她暴揍萧明瀚,不负我之才名!”

  宋观澜昂着头,一脸傲娇道。

  “暴揍萧明瀚?”

  “这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不是你全程被人按在地上打吗?”

  “你流连于那风月场所倒也就罢了,还与人争斗……”

  “为师…为师定要同你断绝师徒关系!”

  刘青芝咬牙切齿道。

  “知道了老师。”

  “今天暂且断绝关系,明日咱们再恢复师徒关系就好了。”

  宋观澜嬉笑一声,此刻一脸的不以为然。

  因为……

  他们这破碎的师徒关系早就已经断绝无数次了。

  也不在乎多断这一次了。

  刘青芝气得浑身发抖……

  怎么就碰上这么个孽徒了?

  “你就不能同子期学学,稍微安稳些吗?”

  “那萧明瀚又岂是好相与的?”

  “此次你既得罪了他,以后断然不要再去拿什么漱玉坊了,省得再被他拿住。”

  刘青芝满脸怒色道。

  “老师,这萧明瀚…姓萧?”

  “难不成是…皇族?”

  方子期此刻适时地出口道。

  既姓萧,又让他这老师如此忌惮,身份自然不一般了。

  “他是晋王的长子。”

  “我也不知道你这师兄哪来的胆子同他争斗的。”

  “事情发生后,我亦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有你师叔从中周旋。”

  “否则你师兄这一次,在劫难逃。”

  刘青芝咬牙切齿道。

  方子期此刻也是一惊,当下忍不住想要给他这师兄竖一根大拇指。

  强啊!我的离经叛道的好师兄!

  不愧是你!

  连晋王长子都敢打!

  你这皮…是真痒啊!

  “是庶长子!”

  宋观澜强调道。

  “庶长子怎么了?那也不是你能招惹的。”

  “以后你给我少惹点事,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照着这个趋势下去,我迟早要被你给气死!”

  “呼!”

  “还好我还有子期……尚能慰藉我心。”

  “不然……”

  “你早无老师了。”

  刘青芝怒气冲冲地看了看宋观澜,又满目慈祥地看了一眼方子期……

  这同样是徒儿,怎么差距就这般大?

  徒弟跟徒弟还真是不能比!

  差远了!

  抛开其他的不谈。

  方子期只能说,他这师兄是真的勇……

  这晋王在这通衢府,其实本质上跟土皇帝没什么区别。

  上到官员任免,下到百姓生活,这晋王都是一把抓的。

  能在通衢府或是汉江省做到高位的,基本上都是晋王的人。

  就这……

  他这师兄顶着个省学夫子的名头,就敢跟晋王的庶长子抢美娇娘了?

  疯批师兄,在线发癫……

  只是……

  就算是发癫,也要有个度啊。

  “老师。”

  “你之前不是总劝我,要让我成家吗?”

  突然,宋观澜来了这么一句。

  “你想做什么?”

  刘青芝眉头一皱,警惕地看向宋观澜。

  “老师。”

  “我不能让雪衣娘子继续在漱玉坊受苦了。”

  “她本是清倌人,也就是在那漱玉坊弹弹琴、唱唱曲子罢了。”

  “其才学出众,我素来与她说得来。”

  “这一次若非那萧明瀚想要强行占有她,我也不会如此冲动。”

  “现在雪衣娘子在那漱口坊已然不安全了。”

  “我不能因为自己之事,害了她。”

  “所以……”

  “我想为雪衣娘子赎身。”

  “此生她不负我,我亦不能负她。”

  “否则我就空活了这几十年了。”

  宋观澜的目光中透着坚定。

  刘青芝沉默了。

  “你确定想好了?”

  “你无正妻,却迎娶一歌姬入门。”

  “你之名声,就彻底受损了。”

  “他日想要再入仕,这也将会是你最大的污点。”

  “想要跻身清流,断无可能了。”

  “说不定…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确定自己想好了吗?”

  “佳人固然不可辜负,然…你之前途亦不要了吗?”

  刘青芝沉声道。

  “老师。”

  “我这辈子做过的荒唐事不少。”

  “索性,您就再让我荒唐一次吧!”

  “如若因我之故,真让雪衣娘子被那萧明瀚所侵害,那这将会成为我这辈子永远也抹不掉的梦魇。”

  “我宋观澜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但……”

  “我亦做不到坑害一无辜女子。”

  “请老师助我!”

  宋观澜抬起头,满目坚定。

  “需要多少银子?”

  刘青芝沉着脸,此刻也懒得多说了。

  旁人不知道他这学生的性情,他却一清二楚。

  一旦是这小子认准了的事情,就不会回头了。

  “原本为雪衣娘子赎身只需三千两……”

  “这赎身钱雪衣娘子原本也亦准备好了,她愿自赎其身嫁于我……”

  “但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那漱玉坊的老鸨开价六千两……”

  “所以……”

  宋观澜还想解释一下,但是被刘青芝粗暴打断。

  “我问你还差多少银子?”

  刘青芝颇为不耐烦道。

  “老师,还差三千两!”

  “您的三千两加上雪衣娘子的三千两,就凑够六千两了!”

  宋观澜抬起头坚定道。

  “所以?”

  “你这么多年,一两银子都没攒下来?”

  刘青芝额头上青筋暴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