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

  方子期照例继续请教学问,

  于他而言,谁当皇帝都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成饭后谈资尚可。

  但…基本盘不能变。

  读书!科举入仕!

  这才是唯一出路!

  不然你说破大天去,皆是扯淡!

  因为家世摆在那呢。

  一无家世背景,二无通天财富……

  现如今他之所以能够得到柳承嗣和刘青芝的相中,皆是因为他读书读得好。

  如若他在读书上再泯然众人,基本盘就彻底崩了。

  回家后。

  方子期传授起知识来更为认真仔细。

  这些人,才是自己未来的班底啊!

  “你大伯他们…又回去了。”

  “你爷爷劝了几次,但是根本不听。”

  “你大伯现在是彻底被猪油蒙了心了。”

  “其实以他秀才的身份,在这省城找个活儿还是很容易的,不说其他,养家糊口断然是没问题的。”

  “也不知道非要往回跑做什么。”

  “来来回回的折腾……”

  “文轩和文舟都被折腾地够呛。”

  方仲礼此刻说起他大哥来,也是忍不住直摆头。

  方子期随意听了一耳朵,倒也没太在意。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秀才,末流秀才,在省城啥也不是,但是去了禾阳县…确实还算是有几分面子的。

  就像孙员外,他虽然家财万贯,但是在省城也只能算是小富之家罢了,但是在禾阳县,可就是一方巨擘财主!

  但是孙员外这个人聪明之处就在于能听得进去意见。

  哪怕到了省城也能放下架子,本本分分地开个小书铺,带着一大家子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小富即安!

  这就已经很难得了。

  至于他大伯一家……

  嗯!不提也罢。

  总是要吃些苦头才能幡然悔悟的。

  人教人,千言万语难入耳。

  事教人,一次经历便铭心。

  “夫子!你这篇文章…怎么尽皆谄媚之言?”

  “忠君爱国固然好。”

  “但是你也不能这般赤裸啊?”

  “就像读书人偷书不算偷,但是这种行径终究是不好的。”

  “若是将偷书换成偷着看书,意境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忠君爱国之道亦然!”

  “过于赤裸,就太虚假了。”

  “一定要言之有物!是发自内心的。”

  “你这篇文章拿回去重写!”

  方子期看向周夫子,此刻言语中皆是恳切之言。

  “是!子期,我明白了。”

  “我马上回去改正!”

  “我毕竟初窥此道,所以…所以其中的分寸拿捏地还不是很好。”

  “多谢子期教我!”

  周夫子老脸一红道。

  以前。

  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阿谀奉承的文章了。

  因为他觉得这就好比那些歌姬一样,卖艺可以,但是你要是卖了身子,算是怎么回事?

  但是现在嘛……

  倒是逐渐真香了。

  此刻学习起来,亦是津津有味!深刻感觉到此中门道之深。

  “嗯!”

  “夫子,你一定要记住忠君爱国之道的真谛在于本心……”

  “不要以阿谀奉承陛下为目的。”

  “而是要阐明你内心中的忠诚之意。”

  “总而言之,这些东西都要靠你自己去悟!”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人。”

  “夫子,下去好好沉淀沉淀吧!”

  “以后莫要拿这等文章来了。”

  方子期一脸认真道。

  他所做这一切,自然都是为了周明谦好。

  忠君爱国之道可以学,但是你不能学歪了。

  周夫子连连点头,此刻将方子期的话一字一句全都记在心中,仔细回味,随即暗下苦功。

  “嗯!”

  “不错!”

  “爹!你这文章…倒是进步不小。”

  “倒是有一种出水芙蓉之感。”

  “言之忠君爱国,亦有诸多圣学之言作为依据。”

  “不错不错,确实不错。”

  “爹!”

  “继续努力,来年举业有望!”

  方子期脸上露出满意神色。

  方仲礼亦面露喜色,吾儿说我举业有望!读书的动力更充足了!

  “至于允谦兄……你的文章理论依据都有了,就是有些华而不实了,这方面你要注意……”

  “还有砚秋兄…文章扎实有余,然灵气稍缺,不过按照这个水平,过个院试是没问题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老师刘青芝明年应当还会是汉江省的大宗师,到时候按照你这样的文章立意和风格,想要中榜院试,轻而易举!”

  “不过想要中举…还是要颇费一番苦功的。”

  方子期对着方砚秋叮嘱道。

  “多谢子期指点!”

  “明年能中秀才,我已心满意足。”

  “至于乡试…实不敢期待。”

  方砚秋连忙摇头道。

  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认知度的。

  “砚秋兄,话不能这么说!”

  “距离明年的秋闱,还有近一年时间,这一年时间如若好好提升学问,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砚秋兄,莫要气馁!”

  “好好努力!”

  方子期鼓舞道。

  “嗯!”

  “好的子期!我明白!我都明白的!”

  方砚秋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了砚秋兄,方夫子的病情如何了?”

  “可有大碍?”

  方子期忍不住询问道。

  之前方夫子得了风寒,他还特地去看望了一次。

  当时还发了烧。

  “吃了几天药,已好多了。”

  “我爷爷他毕竟上岁数了,体质也大不如前了。”

  “尤其是离乡之后,经常思念村子里的族学……”

  方砚秋无奈苦笑道。

  人就是这样。

  尤其是老人,念旧、思乡必不可免。

  “砚秋兄,平日里你可要多回家看看,多陪陪方夫子。”

  “另外…下次你归家的时候,将阿黄带上吧。”

  “以前在族学,夫子对阿黄最好了。”

  “看到阿黄,倒也能减少一些夫子的思乡之情。”

  方子期建议道。

  “好的子期,你有心了!”

  方砚秋郑重地点点头,此刻看向方子期的目光中既有尊崇,亦有感激,更有一些复杂的情绪。

  方子期教他课业,授他学问,是事实上的夫子,他尊崇,自无不可,感激亦然……

  而且方子期对待自己的夫子…也就是他爷爷方巩礼亦如此尊敬,让方砚秋感受到了一种与有荣焉之感。

  彼此效仿,互为知己。

  你看得起我,我自不会负你。

  这种自微末而积攒起来的情谊,早已超越了兄弟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