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方仲礼特地带上方子期去了镇子上。

  先给方子期买了两个大肉包子作为奖励,然后才去了李铁匠的铺子。

  方子期刚走进铁匠铺的时候,里面就传来一阵阵激动的叫唤声。

  往里一看。

  李铁匠正扶着犁,直接在自家院子里开始动作起来。

  见方仲礼和方子期来了,李铁匠兴奋地朝着他们招招手。

  “你终于来了!”

  “抱歉!”

  “这曲辕犁打造出来后,我没忍住,用我家院子里面的菜地试验了一下!”

  “这可比原先的直辕犁好用多了!”

  “所用的材料更少,更轻便,更省力!”

  “而且在小范围内转向也更方便!”

  “除此之外,我一人操纵起来都格外轻松!”

  “这曲辕犁绝对是好东西!”

  “今后那直辕犁将再无市场了!”

  “方先生!大才也!”

  李铁匠激动地脸色潮红。

  方先生?

  是在叫我吗?

  方仲礼一阵恍惚……

  “阁下谬赞了……”

  “只是小儿随意画着玩的罢了……”

  方仲礼说话间,方子期拽了拽方仲礼的袖子。

  “爹!”

  “这就是你画的图!”

  方子期轻声道。

  他还想再低调一些。

  七岁的孩子。

  改变了大梁的农业史?这太高调了。

  “是的!”

  “这是我花费了数月时间呕心沥血才画出来的图纸!”

  方仲礼一阵肃穆地对着李铁匠道。

  “数月时间就能研究出如此方便的图纸来?”

  “方先生果然非同凡响!”

  “方先生!”

  “这犁是您的!”

  “这图纸您也收好。”

  李铁匠恭敬道,此刻李铁匠看向方仲礼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位备受尊敬的大儒。

  方仲礼很受用。

  此刻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李师父,不知这曲辕犁多少钱?”

  方仲礼准备掏钱。

  李铁匠连忙阻止。

  “方先生。”

  “您这就折煞我了!”

  “能够为您打造出曲辕犁,是我的荣幸。”

  “不知道今后…今后我是否还能继续打造这曲辕犁?”

  “您放心!”

  “我不白打造!”

  “我用五两银子换取这打造权益!”

  李铁匠一边说着话,随即从兜里面掏出了五两银子。

  “方先生,我知道钱不多。”

  “但是您也知道,这曲辕犁真要是仿造起来也不难。”

  “我也就是吃个头遭。”

  “还请您见谅。”

  “我倒是觉得方先生可以拿着这曲辕犁去县衙,上交给县令。”

  “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得到些朝廷的封赏!”

  李铁匠在一旁提醒道。

  方子期在一旁默默聆听着。

  这李铁匠倒是个实在人。

  若是换做那脏心眼的,见到这曲辕犁如此之好,恐怕早就自己拿着去县衙换奖赏了。

  “爹!”

  “李叔如此有诚意,咱们就将钱收了吧!”

  “至少在曲辕犁流行开之前,李叔还能捞一笔。”

  方子期对着方仲礼道。

  “这银子…我……”

  方仲礼本想说,你想继续打造曲辕犁是可以的,但是这五两银子我不好收的。

  我来打犁,非但不花钱,还能净赚五两银子?还有这等好事?

  “爹!”

  “你不拿钱,李叔心中难安!”

  “回头咱们要是再弄出点什么新鲜玩意儿,第一时间让李叔打就是了。”

  方子期说完后,方仲礼才脸色微红地将银子收下了。

  扛着犁捧着图纸,方仲礼和方子期走到铁匠铺外。

  “子期。”

  “你当真觉得将这图纸送给官府,能换奖励来?”

  “若是闹出事情来可就不好了。”

  方仲礼缩了缩脑袋道。

  正经的庄稼人,素来对官府二字十分忌讳。

  “爹!”

  “我觉得李铁匠说得不错。”

  “这曲辕犁的图纸送去官府,说不定还真能获得一大笔奖赏。”

  “当然了。”

  “真要是没奖赏也无所谓,反正咱们也不亏。”

  “正好咱们就在镇子上,去县里也方便。”

  “我想去墨玉轩看书了。”

  方子期道。

  “嗯!”

  “那行!”

  “先去找你大伯。”

  “你大伯现如今托了孙家的关系,在县学读书呢!”

  “他到底是个秀才,见官都不用跪的。”

  “正好可以给我们引个路。”

  方仲礼说完,花了两文钱,带上曲辕犁、图纸和方子期直奔县学。

  方子期倒是劝了几句不要去找大伯,只可惜方仲礼又叛逆了。

  所谓的县学就是整个禾阳县的童生和秀才在里面学习的地方。

  县学的训导和教谕最起码都是有秀才功名的。

  但是县学不好进,之前方伯山就是童生,都没资格进,考中了秀才后,也是托了孙家的关系才入了县学。

  方仲礼找了门房后不久。

  方伯山就迈着快步,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数月未见。

  他这位大伯倒是越发地意气风发了。

  此刻走起路来都带风,漳缎衣袖猎猎作响。

  等他来到方仲礼面前,脸上明显露出不耐神色。

  “你到县学找我何事?”

  “我还忙着和同窗切磋诗词呢!”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你扛着犁出来像什么样子!”

  方伯山面色冷淡道。

  此刻旁边走过来几个学子,方伯山更觉自己丢人了,语气更难听了。

  “我现在是秀才!”

  “是有功名在身的!”

  “你今后出去,不要随便说你是我的弟弟。”

  “好叫人家笑话你!”

  “更是在打我的脸!”

  方伯山冷哼着叮嘱道。

  方仲礼:“……”

  “我这是改进之后的曲辕犁。”

  “准备献给县令。”

  “希望大哥帮忙带个路。”

  “就这点事。”

  方仲礼此刻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这才几个月?

  生分成这样了?这还是亲兄弟?

  进了这县城,变得这么快?

  “犁?”

  “就这东西还送给县令?”

  “笑话!”

  “大把的人拿着金山银山送给县令都找不到门路呢!”

  “你既无事,我就走了。”

  “以后若非父母病危,不要随意来找我!”

  方伯山甩了甩袖子,直接转身离去。

  此刻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方仲礼:“……”

  “子期。”

  “这真是你大伯吗?”

  “怎么感觉像是被夺了魂?”

  方仲礼郁闷道。

  “爹!”

  “当然是大伯,你看大伯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低,像鸭子一样,在咱家可是独一份的。”

  方子期耸耸肩道。

  其实来县学之前,方子期就提醒过方仲礼,咱们自己去县衙就行了,别来找大伯。

  毕竟大伯要是引了路,这奖赏的钱财势必要分给大伯一份的。

  但是他爹不听,非觉得大伯现在是秀才,在县令面前能说得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