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禾阳县,有孙员外这样的亲家罩着,虽然不能锦衣玉食,但是也能吃喝不愁啊!

  可若是去了什么通衢府……

  到时候吃什么喝什么?

  见方伯山脸色阴晴不定,老爷子方守义吧唧吧唧吸了好几口老旱烟,稍缓了一下后沉闷道:“随便你吧!不过你自己注点意,若是见情况不对,就赶紧走!别磨蹭!”

  “叛军真要是来了……”

  “那就如同蝗虫般……”

  “没有你的好日子过的。”

  “别指望你一个秀才功名能顶住多大事!”

  “方夫子都说了,山岱省的那些叛军,人相食啊!”

  “哎!”

  老爷子方守义重重地叹了口气。

  方伯山此刻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当真…这么可怕吗?

  “子期……”

  “这…这叛军真能杀过来吗?”

  “你估摸着,叛军有几成概率杀到我们禾阳县?”

  “还有…我听说这叛军不是挺得民心的吗?到时候应该不会祸害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吧?”

  方伯山缩了缩脖子,此刻也有些惊惧地询问道。

  “大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你将我们今晚所说的事情,同孙员外说一下。”

  “到时候让孙员外给你做决定吧!”

  方子期淡然道。

  他这大伯素来如此。

  对自家人说的话素来不当回事,但是将那孙员外的话直接当成圣旨。

  “好!”

  “子期!我…我知道了!”

  方伯山点点头,显然是上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方伯山就带着一大家子急匆匆地回了县城。

  白日里,他爹方仲礼和三叔方叔信拿着地契去找村长,准备将田地都卖了,置换银钱。

  村长顾苍自然是好一阵惋惜,毕竟眼看着这稻谷就能收割了,这个时候卖田地,属实不划算啊。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时候卖田地,倒也确实好卖一些就是了。

  方叔信卖田地的时候其实还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留个三五亩?

  但是在方仲礼的强硬态度下,只能全卖了。

  方家这些田地基本上都是连在一起,所以倒也不愁没人要。

  邻村的地主直接给包圆了。

  而且给的价钱也不低。

  “爹!那邻村的曹地主没压价。”

  “上田给的十六两银子一亩!三亩上田就是四十八两银子!”

  “中田给的七两银子一亩,我和二哥家各四亩中田,总共得了五十六两银子。”

  “下田曹地主居然也给了四两银子一亩,说是我家田地肥,就算是下田产量也不低!我和二哥总共六亩下田,卖了二十四两银子。”

  “卖田的银钱都在这了,拢共128两银子。”

  方叔信将一百多两银子递送到老爷子方守义面前。

  “我只拿我那一份!”

  “剩下的你们兄弟两个自己分。”

  老爷子方守义拿走了卖上田的48两银子。

  剩下的80两银子方叔信和方仲礼各分了40两。

  与此同时。

  禾阳县城。

  孙宅。

  回到县城后。

  方伯山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孙员外家。

  随即将举家迁移之事说了一下。

  “这些都是子期的原话?”

  孙员外倏然站起身,脸上露出惊愕神情。

  “亲家,咱俩谁跟谁啊,我还能骗你吗?”

  “今天我那二弟和三弟已经在卖田地了。”

  “想来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听我那子期侄儿说,府城里,已经有不少大户卖了宅院往南方跑了。”

  “亲家,我这是真拿不定主意啊!”

  “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您去哪,我去哪!”

  方伯山一脸笃定道。

  没有孙家这个大血包在,他这个空头秀才又没个来钱的门路,家都养不活。

  “我先前倒是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只是没想到事情居然已经严峻到了如此地步。”

  “如此这般。”

  “那的确是要走了。”

  “子期在府城时,颇受知府大人和学政大人的青睐。”

  “想必是这两位大人向子期暗示了些什么……”

  “所以子期才会如此决绝!”

  “只是这些事,子期也不好同你们明说。”

  “毕竟牵扯到两位正四品大员……”

  “呼!”

  “伯山啊!”

  “你这运气是真好啊!”

  “天赋虽不佳,却有双亲兄弟供你科考几十年!”

  “学问虽不精,却能碰到科举舞弊之事,铲除诸多竞争对手,从而尾名中榜。”

  “做人虽亦不行,但是却有一个天资聪颖、七窍玲珑的血亲侄子保你小命!”

  孙员外忍不住发出悠然之叹。

  在这上面,他是真有些妒忌方伯山了。

  不说别的。

  若是方子期是他侄儿,他早就将其供起来当祖宗了。

  这个方伯山,靠着如此一棵大树,居然不知道乘凉,还在那说风凉话?

  何其蠢也!

  这样的人,也能中秀才?

  孙员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年没有试一试考科举了……

  方伯山这样的人都能中秀才,我上我也行。

  “额……”

  “亲家,我院试中榜不是尾名,我的名字在孙山之前!”

  方伯山纠正道。

  孙员外:“……”

  倒数第一名和倒数第二名有什么区别?

  “你回去收拾收拾吧。”

  “到时候一起走!”

  “我也将家里的产业归整归整。”

  “届时我也同你们方家一起前往通衢府。”

  孙员外当即就下定了决心。

  “亲家。”

  “你也走?”

  “你在县城这偌大家业,就这么给弃了?”

  “这要是急卖产业,要被压价多少?”

  “亲家,这也太亏了啊……”

  “万一那叛军不来禾阳县呢!”

  “万一那叛军刚进汉江省就被朝廷大军歼灭了呢!”

  方伯山一脸惋惜的神情。

  “所以呢?”

  “万一叛军来了禾阳县呢?”

  “你觉得我这产业能保得住?”

  “到时候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我的命只有一次。”

  “可赌不起!”

  “而且!”

  “八岁的院试案首!”

  “你方家麒麟儿说的话!”

  “我信!”

  “我孙世昌自问从未错看过一人!”

  “就是当年同你结亲的时候,看漏了子期!”

  “当时我也是真的找了道行高深的大师算了命,说是我孙家若是能娶了你方家女,能保世代昌隆!”

  “当时你刚好中了秀才,我还以为此事就应在你身上了!”

  “谁知道…你侄儿子期才是此中关键!”

  孙员外扼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