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玥到裴家后,和裴老太太和裴母简单的聊了几句。

  “裴奶奶,伯母,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有空再来和你们聊天。”

  婆媳俩知道沈思玥要去处理程卫东。

  苏婉叮嘱儿子,“承屿,看热闹的人很多,说什么的都有,你要照顾好玥玥。”

  “妈,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人欺负玥玥的。”

  沈思玥笑着道:“伯母,您放心,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说完,她就和裴承屿离开裴家,慢悠悠地往大院外面走。

  当他们走出大门时,天空仿佛被浓墨笼罩。

  视线不是很好,但不影响视物。

  沈思玥来到陈卫东面前。

  他在太阳底下跪了两个小时左右,就中暑晕倒了。

  门卫怕出人命,找了卫生室的医护人员,给他去了暑气。

  还给他提供了水,以免晒脱水,有生命危险。

  陈卫东缓过劲之后,继续跪。

  他从没受过这么大的罪,好几次都想放弃。

  但想到医院里等死的儿子,硬是咬牙撑到了太阳落山。

  当太阳藏于天际线,他瘫坐在地上。

  脸被晒脱了皮,嘴唇干裂,脸色惨白如纸。

  天色渐暗。

  记者们见沈思玥久久不出现,还以为她要食言。

  不仅表情不耐烦,议论的话也不好听。

  陈卫东却十分平静。

  以他对沈思玥的了解,只要是她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早或晚而已。

  所以,当沈思玥出现在陈卫东面前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意外。

  他抬起头,张开干裂的唇。

  “我按照你的要求,跪到了太阳下山,所有记者都是见证,是不是只要我写完欠条,你就去医院给我儿子治病。”

  听完这话,沈思玥冷笑出声。

  “你带着‘见死不救’的牌子来给我难堪,还想利用记者和舆论逼我妥协,不显道个歉吗?”

  陈卫东都愿意跪了,道歉对他来说是小事。

  “对不起,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才会用损招来逼你接诊。”

  话音刚落,就有记者忍不住出声。

  “要不是沈小姐之前不答应救治陈先生的孩子,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裴承屿听到这话后,先沈思玥一步开口。

  “从陈卫东离开到带着你们出现,前后不过二十分钟,说明你们是早有预谋。”

  说完,他冷厉的视线扫过每一个记者。

  “我记住你们每一个人的脸了。玥玥是对国家有重要贡献的人,不是你们可以随意诋毁的。”

  他的气场十分强大,眼神如锋利的刀子般,让记者们心慌不已。

  “我们只是实事求是。”

  沈思玥觉得这话挺好笑的,轻笑出声。

  “实事求是,说得挺好。”

  她原本想让陈卫东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被她针对的缘由。

  现在却改主意了。

  要是她没猜错的话,这些记者已经写好了新闻稿,并送回了报社或电台。

  不出意外的话,有关她的新闻,会是明天的头版头条。

  这么好的“出名”机会,可不能放过。

  沈思玥没再理会记者,视线落回到陈卫东身上。

  “明天早上七点,我会去妇幼保健院,你今晚将欠条准备好。”

  陈卫东听到这话后,急得给沈思玥下跪。

  “不能今晚就去吗?耀祖的情况很不好,说不定等不到明天早上。”

  孩子的情况当然没有他说得这么糟糕。

  他只是觉得沈思玥早点给孩子诊治,孩子存活的希望就大一些。

  沈思玥摇头,“不能,你孩子的情况我有所了解,得先准备一点东西,你走吧。”

  陈卫东强求不了沈思玥,只能答应。

  “行,你明天一定要来医院!”

  “放心,我一定去。”

  沈思玥看向记者们,“希望你们明天也能去。”

  说完,她就拉着裴承屿前往革命公园。

  她离开后,陈卫东揉了揉疼得厉害的膝盖,走向送他来的记者。

  “送我回医院,我还可以爆料。”

  记者听到“爆料”两个字,眼睛都亮了。

  他主动接过陈卫东手里“见死不救”的牌子。

  “我的自行车在前面,走吧。”

  骑车比走路要快很多。

  记者载着陈卫东没走多远,就追上了散步的沈思玥和裴承屿。

  昏黄的路灯下,两人有说有笑,很是般配。

  陈卫东心里的不甘和怨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恨命运的不公,恨沈思玥的绝情。

  要不是她给他下母猪的发qing药,他就不会失去当男人的资格,父亲也不会被拿走生产队长的职位,陈家更不会墙倒众人推。

  先天发育不全的儿子,也不会是他唯一的后代,害他散尽家财!

  一想到这些,陈卫东就恨得咬牙切齿。

  可他心里清楚,现在的他,除了恨,什么也做不了。

  “陈先生,你之前说要爆料,是什么料?”

  记者的话打断了陈卫东汹涌的恨意。

  他其实没什么可爆料的,毕竟他现在还得求沈思玥救儿子。

  于是说起了沈家传家宝被偷的事。

  “沈家老爷子在资本家被清算的时候,偷偷藏了不少传家宝,埋在沈氏一族的祠堂里。十几年都相安无事,却在沈家下放期间,被偷了个精光。听我媳妇说,那些传家宝个个价值连城,加起来富可敌国。不愧是精打细算的资本家,上交的都是破烂,自己留的都是珍宝。”

  这话当然是夸大了。

  他故意这么说,是想拖沈家下水,让**将沈家的小洋楼收走。

  什么红色资本家?

  资本家都一样黑心肝!

  想到这,陈卫东又加了一句。

  “苏记者,我记得在五十年代,国家出台的政策是收缴资本家的所有资产,为什么沈家能偷藏?”

  记者立马就听出了陈卫东话里的意思。

  想通过藏传家宝这事,让沈家从为国家做贡献的红色资本家,变**人喊打的万恶资本家。

  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陈先生,你就别挖空心思翻沈家的旧账了,先搞清楚‘红色资本家’是什么意思再说!”

  当年,国家清剿资本家的时候,并不是无差别攻击。

  主要是没收战犯、汉奸、官僚资本家及**分子的家产。

  像沈家这种为国为民的良商,并不在清剿之列,只需配合公私合营的政策就行。

  沈家上交家产,并不是被逼的,而是响应国家号召。

  留一点值钱的古董当传家宝,并不违法。

  陈卫东对红色资本家还真不太了解。

  还以为是国家和**拿了沈家的公司和家产,才放他们一马。

  不然为何一个匿名举报,就能让沈家下放?

  “苏记者,我就是个没见识的农村人,只知道资本家是要挨批斗挨打的,你和我说说红色资本家呗。”

  苏记者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沈家是京城有名的富商,他听过不少有关沈家的传奇故事。

  **大院距离妇幼保健院有点远。

  闲着也是闲着。

  他就当闲话家常,将自己知道的,慢慢讲给陈卫东听。

  陈卫东听完后,肯定地说道:“狡兔三窟,沈老爷子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将所有传家宝放在一个地方。”

  苏记者也这么觉得,赞同地点了点头。

  “按道理来说,确实不该将传家宝全放在一处。听说沈老爷子对沈思玥极尽疼爱,为了给她治病,差点耗尽家财,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给儿子留了一份,给小孙女也准备了一份。”

  说完,他感慨了一句。

  “能娶到沈思玥的男人,真是好命,这辈子都不用为钱发愁了。”

  陈卫东听到这话,心脏仿佛被狠狠捅了一刀。

  若是当初在兴国农场,他的计划能更周密一些,拿下沈思玥。

  那他不仅能成为军官的女婿,还能拥有花不完的钱!

  可现在……

  苏记者见陈卫东的呼吸都变重了,忍不住讥讽道。

  “同样都是沈老爷子的孙女,还是双胞胎,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陈卫东下意识地附和道:“是啊,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沈思音和沈思玥比,没有任何地方能比得过。

  没有工作,没有家产,没有人脉,也没有能力。

  唯一能看的过眼的,就是她的那张脸。

  可偏偏脸也比不过沈思玥!

  苏记者见火候差不多了,问道:“陈先生,你是沈家的女婿,你的儿子是沈思玥的外甥,她却不愿意救孩子,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纠葛?”

  陈卫东并不蠢,知道苏记者在套话。

  “苏记者打算花多少钱买消息?”

  “那得看陈先生的消息,有没有价值了。”

  “价值肯定是有的,但得我的孩子从特护病房出来再说。”

  苏记者不可思议地问道:“陈先生就对沈思玥的医术这么有信心?”

  陈卫东不是对沈思玥的医术有信心,而是他没得选择。

  “死马当活马医。”

  ***

  次日是周一。

  沈思玥五点半就起床了。

  她收拾好下楼,发现顾青墨已经在厨房做早饭了。

  “三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顾青墨正在蒸香菇白菜包子,厨房里满是香菇的香味。

  “反正我每天都早起锻炼,以后早饭交给我。”

  从唐城回来后,他昏天暗地地睡了几天,身体已经恢复过来了。

  今早,他四点半就起来了。

  用了将近半时弄好包子的馅料,还将面团和好,放着醒发。

  等他跑步半小时,面团也就发好了,调好的馅料也入味了,包包子正合适。

  沈思玥听完顾青墨的早起安排,点了点头。

  “行,以后早餐你负责,我多睡会。”

  “没问题,稍等一会,包子很快就蒸好了。”

  “三哥,我来看着,你去冲个凉吧,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

  顾青墨的身上粘乎乎的,的确有点难受。

  “好,你今天比较忙,包子蒸好了就先吃。”

  他离开后,沈思玥端起泡着红枣和小米的砂锅,将里面的水倒掉,换上了灵泉水。

  等包子蒸熟,她将砂锅放在蜂窝煤炉子上,小火慢熬。

  她拿了两个包子,从厨房出来。

  对洗衣服的顾青墨说道:“三哥,我走了,去**领完勋章,我要去小洋楼一趟,中午不回来吃饭。”

  顾青墨知道沈思玥要连休五天。

  除了今天之外,剩下的四天都会去医院出诊。

  “早高峰人多车多,你骑车小心点。”

  “知道的,三哥。”

  沈思玥一手控制车头,一手拿着包子啃。

  从顾家到大院门口这一路,几乎所有闲聊都是关于她的。

  因为好几家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报道了她羞辱陈卫东,并开出天价诊费的事。

  她没有看过报纸,不清楚记者具体是怎么写的。

  但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肯定是在“事实”的基础上,写了些暗示性且对她不利的猜测。

  没关系,等她去了医院,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会全部是给她的道歉信。

  不仅如此,所有报社都还给她赔偿。

  作为乱写乱报道的代价!

  想到这,沈思玥骑车都更有劲了。

  以至于到妇幼保健院的时间,比她预计的早了十分钟。

  但不少记者已经在医院的大门口等着了。

  人数至少是昨天的两倍。

  陈卫东也在其中。

  他等沈思玥将自行车停到医院的停车棚里后,连忙迎了上去。

  “沈小姐,这是我写的欠条,你看看。若是觉得有问题,我可以改。”

  沈思玥接过欠条看了眼。

  陈卫东将欠条金额和利息,都写得很清楚。

  但没有写还款时间。

  他等沈思玥看完,连忙解释道:“我现在没有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钱,还款时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写。”

  还款的问题,沈思玥早就想好了。

  “我知道给孩子治病很费钱,你短期之内肯定还不上我的钱。但是没关系,可以先从利息还起。”

  这话让陈卫东的脸色不太好。

  “如果是两万的利息,我应该能还得起,二十万肯定不行。”

  沈思玥当然知道陈卫东还不起。

  她故意开这么高的诊费,就是为了拿到他的“卖身契”。

  “既然我让你给利息,就有办法让你赚到利息。”

  陈卫东没听太懂。

  “二十万的利息可不少,沈小姐有什么办法让我赚到这么大一笔钱?”

  他没钱给孩子治病的时候,考虑过去银行贷款。

  但他没有正式的工作,贷不出钱来。

  不过他了解过利息。

  生活贷款的月息是千分之七左右,二十万的利息便是一千四百块!

  这笔钱对他来说是不可能付得起的天文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