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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承年站在晒谷场中央,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声音沉稳有力:

  “大家先看看这些东西。”

  司承年向众人展示了一圈。

  “断成两截的炉篦子,断口整齐,是被锤子砸的;沾着尘土的芝麻袋,袋口系得好好的,明显是有人故意倒在地上;还有这些冻裂的桃木枝,上面的水渍冻成了冰碴,边缘还沾着些新鲜的泥土,说明泼水的人,鞋底沾了泥,是从外面踩进来的。”

  他顿了顿,抬手指向人群里的安二柱:“二柱哥,前天晚上你说去村东头的老王家喝酒,可老王说你根本没去。而且有人看见,前天半夜,你鬼鬼祟祟地从桃厂后门溜出来,鞋底还沾着不少泥。你能不能说说,你大半夜去桃厂干啥了?”

  安二柱脸色瞬间惨白,往后缩了缩,却被身边的老周一把拽住:“二柱,你别躲!司厂长问你话呢!你大半夜去桃厂干啥了?是不是你把芝麻打翻、给桃木枝泼水了?”

  “我……我没有!”安二柱声音发颤,眼神却不敢看司承年,“我就是路过,没进去……”

  司承年拿出一块沾着泥的碎布,“这是从桃厂后门捡到的,上面的布料,跟你身上穿的这件褂子一模一样。而且铁匠铺的李师傅说,前天下午,你去他那儿借过锤子,说要修家里的板凳。你修板凳,怎么把锤子用到桃厂的炉篦子上了?”

  证据摆到面前,安二柱再也撑不住了,哭丧着脸说:“是陈默!是陈默让我干的!他说只要我把桃厂的设备和原料弄坏,司厂长就会被村民骂,说不定还会被换掉,到时候他当了厂长,就给我安排个轻松的活儿!”

  “我上次来报名,结果你们都不用我,我气不过,这才听了他的话!”

  这话一出,村民们顿时炸了锅,纷纷转头看向陈默。

  陈默脸色铁青,指着安二柱骂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干这些了?你自己做错事,别往我身上推!”

  “我没胡说!”安二柱急得跳起来,“你还跟我说,让我把炉篦子砸断,把芝麻打翻,再给桃木枝泼点水,就说是司厂长管理不当!你还说,要是我被发现了,就说是我自己想报复司厂长没让我进桃厂!”

  安二柱越说越激动,把陈默怎么教唆他、怎么承诺好处的事全说了出来。

  村民们听得清清楚楚,看向陈默的眼神满是愤怒。

  老周气得发抖:“陈默,你太不是东西了!为了当厂长,竟然故意破坏厂子,还教唆二柱干坏事!咱们村怎么出了你这样的人!”

  三爷爷也走了过来,手里的烟袋锅往地上一顿:“陈默,你还有什么话说?二柱把什么都招了,你还想狡辩?”

  陈默梗着脖子,非但没认账,反而往前跨了一步,声音陡然拔高,试图压过村民的议论:

  “大家别听安二柱胡说!他是什么人,村里谁不知道?天天游手好闲,是出了名的街溜子,之前偷过老张家的玉米、摸过老李家的鸡,他的话能信吗?”

  他指着安二柱,眼神里满是鄙夷:“你说我教唆你,证据呢?你有谁看见我跟你商量了?还是有谁听见我给你承诺好处了?就凭你一张嘴,就能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安二柱急得脸通红,伸手想拽陈默:“我有证人!那天在村头老槐树下,你跟我说话的时候,王婶家的小花路过,她肯定听见了!”

  陈默冷笑一声,“小花一个半大孩子的话,能当证据吗?再说了,你怎么不早说?现在才扯出个孩子,谁知道是不是你编的?”

  他又转向围观的村民,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各位叔伯婶子,我陈默虽然没当上厂长,可也是为村里着想!要是我真要破坏桃厂,怎么会只弄断炉篦子、打翻芝麻?我直接把铁锅砸了、把桃木枝烧了,不是更能让司厂长难堪?”

  这番狡辩,竟真让几个不明真相的村民有些犹豫。

  毕竟陈默说得“有道理”,没实证,光凭安二柱的话,确实难让人完全信服。

  司承年早就料到陈默会耍无赖,他没急着反驳,而是对人群里喊了一声:“王婶,麻烦你把小花带过来。”

  不一会儿,王婶牵着七八岁的小花走了过来。

  小花怯生生地看着陈默,却还是鼓起勇气说:“那天下午,我在老槐树下捡柴火,听见陈默叔跟二柱叔说‘把桃厂的东西弄坏,让司厂长当不成厂长’,还说‘事成之后给二柱叔找轻松活儿’。”

  陈默脸色一白,立马打断:“小孩子家记性差,肯定是记错了!说不定是安二柱之前教她这么说的!”

  “我没记错!”小花急得眼泪都快掉了,“陈默叔还跟二柱叔说‘要是被发现,就说是二柱叔自己报复’,这些话我都听见了!”

  王婶也帮腔:“我家小花从来不说谎!那天她回家就跟我说了这事,我还骂她别多管闲事,没想到真出了这档子事!”

  证据终于补上,陈默的脸色彻底灰了,可他还是嘴硬:“就算……就算小花听见了,那也是安二柱故意引诱我!他说他恨司厂长不让他进桃厂,让我帮他出主意,我就是随口应了两句,哪想到他真敢去做!”

  这话彻底惹恼了三爷爷,他烟袋锅往地上重重一磕,火星溅起:“陈默!到这份上了你还嘴硬!就算是安二柱先提的,你不拦着就算了,还帮着出主意,这不是教唆是什么?你以为把自己摘干净就没事了?”

  安顺成也站了出来,脸色严肃:“按村里的规矩,教唆他人破坏集体财产,跟自己动手没两样!不过念在没造成太大损失,也没实证证明你直接参与,就不把你报给公社了,但必须赔偿桃厂一半损失,还要在全村大会上做检讨!”

  陈默心里一松。

  只要不被公社追责,赔偿和检讨都不算什么。

  他连忙点头:“我赔!我检讨!以后我再也不和安二柱这种街溜子走得近了。”

  解决了陈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安二柱身上。

  安顺成看着蹲在地上的安二柱,语气沉重:“安二柱,你破坏集体财产,还撒谎狡辩,按规矩得受惩罚。第一,在晒谷场做公开检讨,承认自己的错;第二,扣掉你这个月一半的工分。你本来就没进桃厂,全靠地里的工分吃饭,扣了工分,就当是给桃厂赔罪;第三,接下来半个月,每天早上帮桃厂打扫卫生、修补工具,算义务劳动,什么时候让大家满意了,什么时候才算完。”

  这惩罚算是不轻不重。

  公开检讨能让他丢面子,扣工分直接影响生计,义务劳动则是让他用行动弥补过错,既符合集体管理的规矩,也能让其他村民引以为戒。

  安二柱不敢反驳,只能耷拉着脑袋点头:“我认……我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