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洪武,从逆党做起 第1016章 京中流言四起

小说:人在洪武,从逆党做起 作者:抽象派作者 更新时间:2025-11-11 23:15:17 源网站:2k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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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外的官道上,阳光泼洒而下,

  将银白色的水泥路面照得格外晃眼。

  车马往来不绝,两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夹杂其间,走得摇摇晃晃。

  不多时,马车在驿站门口停下,

  车帘掀开的瞬间,一股裹着马汗味的热浪涌进来,何子诚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扶着车辕的手青筋凸起,指节都泛了白,

  本就苍老的面容更显憔悴,

  不过走了半日,竟比在京城应付朝会还累。

  驿站是寻常的两进小院,土坯墙刷过白灰,

  好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的缺口用水泥草草补过。

  何忠扫了眼院内,几张旧木桌摆在树荫下,空无一人,

  只有个穿灰布短衫的伙计蹲在墙角喂鸡,

  见他们来,才慢吞吞站起身,把手在沾着油污的围裙上蹭了蹭。

  “扶夫人下来。”

  何子诚喘着气吩咐,声音哑得厉害。

  李氏被何忠扶着下车时,脚步虚浮得厉害。

  月白襦裙早已沾了不少尘土,显得狼狈不堪,

  额角沁着细密汗珠,反倒添了几分憔悴的柔弱。

  她下意识地将手护在小腹上,

  那处还平坦得很,可指尖下的温热,

  既让她心慌,又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进屋里歇着吧,外头晒。”

  何子诚率先往驿站正屋走,

  门槛有些高,抬脚时踉跄了一下,幸好何忠及时扶住了他。

  屋里比外头凉快些,却闷得发慌,靠墙摆着四张旧方桌。

  何子诚选了张靠窗的坐下,

  推开窗,一股热风裹着远处田埂的秸秆味涌进来,

  虽依旧燥热,却比屋里的霉味好受些。

  李氏坐在他对面,双手拢在膝上,眼神盯着桌角的一道裂痕,半天没说话。

  “喝点水吧。”

  何子诚拿起桌上的粗瓷茶壶,倒了杯凉茶推过去。

  茶水泛着浑浊,还带着股土腥味,

  李氏端起来抿了一口,便皱着眉放下了。

  “还在怕?”

  何子诚看着她,声音放软了些。

  李氏抬了抬头,眼里还带着红丝:

  “不是怕.是不知道往后该怎么办,

  到了江南,族人问起这孩子我怎么说?”

  她的手又覆在小腹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语气里满是茫然:

  “我守寡两年,本想安安分分熬一辈子,

  怎么就.怎么就走到这步田地了?”

  何子诚喉结动了动,语气牵强:

  “走一步看一步吧,到了江南,找个偏僻的宅子,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李氏眼里的光又暗了暗,没再说话,只把头扭向窗外。

  “客官,要添茶水不?吃点什么?”

  门口传来伙计的声音,

  他挑着个木托盘,上面搁着个粗陶罐,

  灰布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卷到膝盖,腿上还带着几道浅浅的疤痕。

  何子诚正觉得口干,摆了摆手:

  “备些清淡的吃食,再添两碗凉茶,多谢。”

  伙计应了声,放下托盘转身去了。

  不多时,他端着几碟小菜回来,随口提醒:

  “客官慢用,前头到下一个县城,还有两个时辰的路,要是想赶夜路,可得早点动身。”

  “嗯,知道了。”

  何子诚应了一声,满脑子都是到江南后的安置,

  哪有心思管路程远近,他只盼着离京城越远越好。

  他端起茶碗,仰头喝了大半碗,凉茶滑过喉咙,稍解了些闷热带来的烦躁。

  只是茶水下肚,舌尖却泛着淡淡的涩味,

  他皱了皱眉,只当是茶叶粗劣,也没多在意。

  李氏看着面前的茶碗,胃里忽然一阵翻腾,连忙别过头,用帕子按住了胸口。

  “怎么了?”

  何子诚瞬间紧张起来。

  “没没什么。”

  李氏摇了摇头,声音发虚:

  “许是车里闷得久了,有点犯恶心。”

  何子诚皱了皱眉,也没多想,只道:

  “要是实在难受,就再歇会儿,不急着走。”

  不多时,何忠从外面进来,擦了擦额角的汗:

  “老爷,马喂好了,要不要现在动身?再晚些,怕是赶不上县城的客栈了。”

  “走,动身吧。”

  何子诚定了定神,对李氏道:

  “吃好了吗?”

  李氏轻轻点了点头:“吃好了”

  “那走吧。”

  申时初,京中三大商行的掌柜正齐齐往市易司衙门赶去。

  这阵仗引得不少暗中留意市易司动向的人面露诧异,

  平日里各司其职,极少这般齐聚,是出了什么事?

  更让人惊讶的是,没多久,

  一队人马从皇宫里出来,

  领头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监,竟是皇庄大总管蔡启瑞!

  这位可是常年守着宫中产业,极少出宫的,

  今日怎么也往市易司去了?

  不少吏员见状,连忙转身回衙门,

  准备向自家上官禀报这反常动静。

  市易司会议厅内,陆云逸坐在上首,身前摊着十几本文书,

  其中还有几份匆匆拟就的可行性方案,可他一眼未看,

  只专注翻着三大商行的核心账目,

  尤其是水泥商行与建筑商行的流水。

  如今应天城正值大拆大建,

  每日银钱进出数额惊人,这些账目皆是朝廷机密,从未对外透露过半分。

  这时,会议厅的门被推开,

  刘思礼脸色凝重地走进来,

  身后跟着应天建筑商行的大掌柜汪晨,

  还有应天水泥商行的掌柜邓瑾,

  他是龙虎卫指挥使邓志忠的长子,不过三十出头。

  “云逸啊,到底出了何事?这么急着叫我们来?”

  一进门,刘思礼就急着发问,

  陆云逸放下账目,叹了口气:

  “岳父大人,今日朝会上的事您该听说了吧?

  有些人居心叵测,想搅乱朝局,我们必须尽快反击。”

  刘思礼脸色凝重不减,轻轻点头,

  他早就猜到了,定是为了废宝钞、推一条鞭法的事。

  毕竟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都要动商行的根基。

  “坐吧,等宫中的蔡总管到了,咱们就开议。”

  “陆大人,咱家来了。”

  陆云逸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蔡启瑞的声音。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他捧着拂尘,

  穿一身绯色宫袍,领口、袖口绣着暗纹云图,

  虽无蟒袍玉带的华贵,却透着皇家管事的气派。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神情沉稳,正是执掌皇庄多年的大太监蔡启瑞。

  “蔡总管快请坐。”

  陆云逸起身虚扶了一把,指了指案旁的空椅:

  “刚还跟几位掌柜说,等您来了,咱们就议正事。”

  蔡启瑞谢了座,把拂尘放在椅边,

  接过小吏递来的凉茶抿了一口,才开口问道:

  “陆大人,您这么急着把咱家叫来,

  又请了刘大掌柜他们,莫不是为了朝会上那事?”

  他眼神扫过满桌文书,眉头轻轻蹙起:

  “是为了宝钞?还是那什么一条鞭法?”

  韩宜可在旁接话,语气沉了些:

  “蔡总管消息灵通,正是为了宝钞之事。

  今日朝会上,何子诚递了废宝钞的奏疏,

  孔天纵又提了一条鞭法,明着是改钱法、整税法,实则是逆党想搅乱朝局。”

  “哦?”

  蔡启瑞放下茶碗,面露诧异:

  “咱家倒听宫人说,朝会上吵得厉害,不少大人都觉得废宝钞是好事呢。”

  他抬眼看向陆云逸,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陆大人今日叫咱们来,是要议怎么应对?不是要琢磨怎么施行吧?”

  陆云逸点了点头,声音比刚才更沉:

  “那些人都是逆党,我们为国尽忠,怎能按他们的法子来?

  不仅不能顺从,还要反其道而行。”

  他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

  “从今日起,市易司下辖的三大商行,以及京畿周边所有合作商户,一律以宝钞为唯一交易货币,严禁金银流通!”

  “什么?!”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邓瑾猛地坐直身子,年轻的脸上满是错愕,手里攥着的账册啪嗒一声滑到了腿上,

  汪晨则下意识皱紧眉头,

  他以前在都水司当郎中,每日要跟几十个工坊打交道,

  入了建筑商行后,更是要对接上百个供应商,

  从木石到铁矿废料,流水大得惊人。

  此刻他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这么大的钱货往来,若是全用宝钞结算,得堆多少纸片子?

  应天商行的刘思礼也皱起了眉,心里算得清楚,

  若是全用宝钞,商行怕是要吃亏。

  虽说商行销路广,不少生意是村落间直接流转,省了不少成本,

  可利润本就只有两成左右,

  如今宝钞兑银才七成,真要全用宝钞结算,

  那些盈利的生意岂不是平白亏了一成?

  但他没急着反对,以往多少次看似离谱的决议,

  最后都被陆云逸盘活了,这次或许也不例外。

  最震惊的还要数蔡启瑞,他直接前倾身子,满脸不敢置信:

  “陆大人,您这是疯了?

  宝钞那东西,搁手里一天贬一天!

  上个月咱家还见皇庄的管事抱怨,

  一贯宝钞最低时只兑得出六成八的银子。

  现在要用宝钞当唯一货币,这不是逼着底下人闹起来吗?”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再说了,朝会上那些大人说的也在理,

  银子才是天下人都认的硬通货,用银通商多稳当?

  宝钞是纸,全靠朝廷撑着,哪天撑不住了,不就成废纸了?”

  陆云逸没急着反驳,只拿起案上一本《故元盐荒考》,翻到夹着素色书签的一页,递了过去:

  “蔡总管先看看这个,看看至正二十年江南盐荒时,

  那些盐商是怎么用银子把盐价炒到三十文一斤的。

  远的不说,就说前些日子,

  本官跟那些逆党在地价上较劲,

  若不是宫中给了足够多的宝钞,那些地也托举不起来。”

  蔡启瑞接过书,飞快扫了几行,脸色渐渐变了。

  “可可宝钞贬值也是真的啊。”

  他放下书,语气软了些,却仍有顾虑:

  “皇庄本就没多少盈余,若是全用宝钞,怕是更难周转,

  这可是宫里的产业,一应用度都要从皇庄出,陛下还时不时要赏些出去。

  咱家记得,两年前陛下还把万寿制糖坊赏给了您,

  这么一来,皇庄的进项就更少了。”

  “贬值是因为流通乱,民间私兑、地下钱庄压价,还有人故意囤积白银,宝钞能不贬吗?”

  陆云逸语气坚定,眼神不容置疑:

  “这次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流通攥在手里!

  朝廷说宝钞值多少,它就值多少,

  让那些逆党看看,想从朝廷手里抢财权,休想!”

  他看向蔡启瑞:

  “后续宫中会下旨,皇庄的粮草征收、佃户工钱,

  还有跟市易司的往来结算,一律用宝钞。

  您不用多问,照着旨意办就行,

  若是皇庄那边有阻力,我相信蔡总管能处理好。”

  “宫里会下旨?”

  蔡启瑞这下是真惊了,

  他本以为只是市易司的临时举措,没想到会惊动陛下。

  见陆云逸神情笃定,不像是开玩笑,他便不再多言,只点了点头: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咱家自然遵旨。

  只是皇庄的存银怎么办?

  总不能让它搁在库房里发霉吧?”

  “存银封存,朝廷此举本就是为了收缴民间白银,具体措施还在制定。

  您放心,绝不会让皇庄和各位商行吃亏。”

  蔡启瑞这才松了口气,

  坐回椅子上,慢慢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汪晨见屋内安静下来,终于忍不住开口,同时递过一本合作名录:

  “大人,建筑商行这边有难处。

  我们跟城郊的木坊、砖窑都签了年约,之前说好是银钞各半结算。

  现在突然改成全用宝钞,那些掌柜怕是不答应,

  他们家小业小,宝钞在手,转头就贬,我怕他们闹情绪。”

  陆云逸接过名录扫了一眼,淡淡道:

  “他们手里的宝钞,随时能去应天商行采买货物,亏不了。

  若是这条件都不答应,就解约,

  该赔的违约金一分不少,该清的账目尽快结清,重新找愿意合作的供应商。”

  汪晨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

  “大人,像我们这样结款准时、订单又大的客户,

  他们多半舍不得放弃,大概率会答应。

  只是我怕这些怨言积多了,会给商行招来麻烦。”

  “做任何事都有代价,比起保住朝廷财权,这点怨言算得了什么?”

  陆云逸摆了摆手,没再纠结这事。

  这时,蔡启瑞忽然沉声发问:

  “陆大人,咱家还有个疑问,

  此法是朝廷要在天下推行,还是只咱们几家一力来做?”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陆云逸长吁一口气,沉声道:

  “朝廷不会轻易动税法、改钱法,

  此法只能先从民间自发做起,靠潜移默化慢慢影响。

  咱们作为朝廷所属衙门,理当做这个表率。”

  蔡启瑞愣了愣,随即松了口气,笑道:

  “那咱家就放心了,还以为要在天下推行,若是那样,可就难办了。”

  刘思礼一直没说话,这时才缓缓开口:

  “云逸,还有个关键问题,民间的存银怎么办?

  应天商行涉及的人不下数十万,九成九成是百姓、力夫和小吏,他们多用宝钞,

  可那一成达官显贵,家里的存银比这九成九的百姓加起来还多!

  他们手里的银子掏不出来,

  就算咱们把流通攥住了,也撑不了多久。

  而且若是全用宝钞,

  他们大可以在黑市上用银子换宝钞,平白赚三成差价.”

  说到这,刘思礼猛地抬头,蔡启瑞也瞬间反应过来,异口同声道:

  “云逸.你是想借这三成差价,把他们手里的银子换出来?”

  陆云逸点头:

  “黑市上做兑钞生意的,多是这些大户的家奴。

  朝廷会让人去查,至于是都察院、大理寺还是锦衣卫,

  现在还不确定,宫中自有安排。

  后续户部会让宝钞提举司多放兑钞窗口,

  依旧按七成折价,有了明面上的渠道,去地下钱庄的人自然会少。”

  刘思礼这才明白,此举看似让商行吃亏,

  实则是帮朝廷回笼白银,守住财权。

  他刚想再问些细节,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吏高声禀报:

  “大人,宫里传旨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