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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烟是在厉明烃带她来c国的第三天被一滴泪烫醒的。

  她对那几个外国医生而言就像医学道路的滑铁卢一样。

  有呼吸、有心跳,且大脑正常,但就是不醒。

  他们每隔几小时就换一批人过来检查,唯独厉明烃像被定住了一样,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

  她甚至时不时就能听见他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你怎么就睡着了呢?你还不知道念因是你亲女儿。”

  “你都还没听过我说爱你。”

  “陈亦找到了,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醒过来好不好?”

  “妈妈说的根本不对,我何止在高中喜欢你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大马路上,你走丢了,我带着你坐了一下午旋转木马……”

  倪烟就这样静静地听了三天。

  同程宴声和田珩玉在坟前祭拜她时的感觉一样,能听见声音,动不了。

  不一样的是他们一味地说有多对不起她。

  而厉明烃一直在说他有多爱她。

  他从小时候的初相识说到高中的重逢,倪烟的思绪也从一开始的哇,他竟然这么早就喜欢我了到后来的好你个小烃子竟然瞒我这么多事。

  她其实也有一些瞒着他的事想要告诉他,但她动不了。

  “动了动了,我看着她的手指动了!”

  第一个发现倪烟有醒来迹象的是和厉明烃打视频电话的林青与。

  他的医术不说华佗在世,也是当今医学顶尖水平。

  只可惜,倪烟晕倒的这几天,他正在非洲给一些家庭不好的孩子们免费义诊。

  “这并不好笑,青与。”

  厉明烃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如果不是阿烟还有心跳,我都想随她去了。她说她没有一个生活的目标,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有超过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的财富,却救不活我的爱人……”

  “stop!”

  林青与一声惊呼打断了他,“丧气话都说的这样招恨,你有什么可丧气的?你还有爱人留下来的孩子呢!再者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我敢肯定倪小姐的手指刚绝对动了!”

  “信你一次。”

  厉明烃挂断电话后,连忙起身按响床边的呼叫铃,用一口流利地外语说道:“我爱人的手指动了。”

  医生对着倪烟一阵检查后:“先生,虽然这样说很没有礼貌,但我并未发现倪小姐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待医生走后,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病床边。

  念因不停地发消息问他姨姨怎么样了,他一条都不敢回。

  厉明烃本想等厉念因十八岁后就下去找倪烟。

  可是再一次拥有倪烟后,他发现他一天都不能和她分开。

  这种分开不是指见不到她,而是再也见不到她。

  忽然,一只纤细的手搭在了他的脑门上,“别哭了。好饿……我好想吃火锅。”

  倪烟说完,厉明烃几乎是一瞬间振作起来了,他重新叫来医生:“我爱人醒了,她刚还给我说想吃火锅。”

  医生又是噼里啪啦一阵检查。

  数据单依然和之前一样,他试着凑近倪烟耳边呼喊,小心翼翼地摇她的手臂,没有任何反应。

  “厉先生,我能理解您对爱人的思念……”

  医生话还未说完,倪烟的声音清澈地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火锅,我的火锅煮好了吗?”

  医生:?

  他听不懂中文,但倪烟的确说话了。

  尤其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倪烟缓缓睁开了眼睛。

  医生恍惚片刻,他虽然因为上年纪的原因有一点点惊吓。但从业多年,什么奇奇怪怪的患者没见到过?

  厉明烃努力和对方解释完火锅的意思,之后又叫人买菜,熬粥。

  以倪烟的身体,麻辣火锅估计是吃不成了,但粥底的可以。

  “阿烟,你醒了,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是喜欢凤凰花的。前些天说不喜欢是因为我觉得雷雨天会将我带走。”

  二人同时开口。

  厉明烃虚握住她的手说,“以后所有的雷雨天我都陪在你身边,没有人能将你带走,除非连我一起。”

  倪烟没有说出雷雨天不会再带走她的事。

  因为她醒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老头对她说:“孩子,我送你回家,以后不用再怕雷雨天了。”

  于此同时,一颗千年老银杏树下。

  田珩玉正虔诚地跪在地上祈祷:“神明在上,我愿用我所拥有的一切东西换我前妻平安。”

  “她叫倪烟,是我一生中最对不起的人。”

  话音落下的最后一秒。

  他感觉整个时间都静止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对他说:“真的什么都愿意放弃吗?”

  “什么都愿意。”

  再之后,隔壁宁安寺的钟声响起。

  田珩玉像是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一样,正疑惑自己怎么会跪在地上。

  程宴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拜佛怎么不去庙拜?在这里拜有什么用?”

  “实话告诉你吧,就算你进去拜了也没用。烟烟的身体不会变好,她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就像我礼了一辈子佛,到头来还是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是了,他的烟儿病了,他来这里是为了祈求他的烟儿平安。

  田珩玉站起身,“你没有儿子,就算有也不会是烟儿的。”

  “烟儿的身体会好起来的,她会不会原谅我我不知道,但她肯定不会原谅你才是真的。”

  “我们离婚那天,她就说过她不恨我了。”

  没那么恨,四舍五入也算是不恨了吧?

  程宴声:“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这个卑劣的家伙竟然敢用离婚来绑架烟烟……”

  田珩玉:“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拿到离婚证那天才是真离了。这之前我们还是夫妻,算什么绑架?”

  “倒是你,一直握着烟儿母亲给的遗物不放,你不会以为烟儿能因为这个给你好脸色吧?”

  “她不会,她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

  程宴声恼羞成怒地离开了宁安寺。

  他口口声声说求神拜佛烟烟也不会好起来,可他绝口不提自己这个砸过佛堂的人也是来拜佛的。

  厉明烃封锁了倪烟的一切消息。

  为此,程宴声只能找人蹲守医院、京郊,以及倪烟的工作地方,可是那些地方都没有倪烟的身影。

  他知道倪烟是被雷劈醒的,他也同样害怕雷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