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和人选,现在都有了。”

  谢骁不再绕弯子,直接抛出了底牌。

  “我爷爷已经跟县里的军代表打过招呼,蒋勇的问题,一旦证据确凿,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刘主任眼底一亮,等的就是这句话。

  “有谢老将军这句话,我们下面做事就有底气了!”

  谢骁继续说:“我在想怎么把温莞这事和蒋勇联系起来,顺理成章地引爆。”

  刘主任显然早有盘算,“那个大字报是个突破口,写大字报的就是沙子墩的田老贵,他媳妇就是县里钱家的人。顺着这他条线查,不难查到蒋勇。”

  谢骁点点头:“既然如此,那革委会可以先以核查大字报为由,传讯田老贵,撬开他的嘴,拿到指向蒋勇的口供。另一边,准备好证人的证词和那些物证,只等时机成熟,立刻联合军代表,抓捕蒋勇!”

  “这个放心,田老贵那种人,吓唬几句,他知道该怎么选。他要是死扛,就是替蒋勇背黑锅,下场更惨。”

  事情敲定,办公室里的气氛稍微松弛了些。

  刘主任摸出烟盒,递给谢骁一支。

  “我不抽,谢谢。”

  刘主任讪讪的收回手,吸了一口,烟雾袅袅升起。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带着几分斟酌,试探着问:“谢首长,等温莞同志的事情水落石出,恢复了清白。你看,她供销社那边的工作,是就恢复原职,还是……组织上可以考虑,给她安排一个更合适的岗位?毕竟受了委屈,也该有些补偿。”

  他话说得含蓄,但意思明白,是问谢骁有没有给温莞调动甚至升职的打算。

  谢骁:“她的工作,看她自己的意愿。组织上按规定办就行,不必因为她和我有关系就特殊照顾。”

  刘主任顿住了,“你和温同志……?”

  “温莞是我的未婚妻。只是她性子要强,想自己先在基层锻炼,所以之前没张扬。”

  刘主任恍然大悟,怪不得谢家这次出手如此果决!

  蒋勇这次真是瞎了眼,撞到铁板上了,动的竟是谢家未来的孙媳妇!

  他赶紧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神色变得愈发郑重。

  “原来是这样!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温莞同志还有这层身份。谢首长你放心,温同志受的委屈,我们一定加倍补偿回来!”

  “刘主任,公是公,私是私。我告诉你这件事,是不想你们因为不知情,在后续处理上有所顾虑。温莞的能力,足够她在现在的岗位上做出成绩,她也不需要依靠我的背景。至于以后……”

  “我们还没具体商量。也许她会继续留在地方,也许会有其他安排。这些都不急,当前最要紧的,是把眼前这摊子事解决。”

  “明白,明白!”刘主任连连点头,心里已经彻底清楚了分寸。

  这位温莞同志,动不得,也无需他们刻意去“抬”,只要公正处理,恢复名誉,就是最好的交代。

  至于将来,那自然是看谢家的安排和人家小两口的打算了。

  等谢骁离开,刘主任缓缓坐回椅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蒋勇啊蒋勇,你嚣张了这么久,这次可是你自己作死,动到了不该动的人头上,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他拿起电话,中气十足地开始下达指令。

  *

  谢骁走侧门出来,刚站定就瞥见了墙角根蹲着个人影,缩头缩脑的,看着有点眼熟。

  正是田小军。

  田小军也一眼认出了谢骁,心脏怦怦直跳。

  他本来是硬着头皮想来这儿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撞见之前来找过他爹的那个女人,或者蒋副主任。

  他偷听过他们说话,知道他爹是在替他们办事。

  可没想到,竟撞见了这位让他心里又敬又怕的军官。

  那沉稳的气势,跟那天一模一样,在他眼里就像会发光。

  他下意识就想把脑袋埋进裤裆里。

  跟这样的人物打招呼?

  他不敢,一万个不敢。

  没想到,谢骁却朝他走了过来。

  “是你啊。”谢骁在他面前站定,语气平常,像是碰见个熟人。

  “我记得你。上次在靶场后面,是不是你?”

  “我、是……是我!首长,您、您还记得我?”田小军舌头打结,脸憋得通红。

  谢骁应了一声,让田小军更紧张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这位首长居然还记得他这么个小人物!

  “蹲这儿干什么?”谢骁问。

  田小军憋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首长……我,我想当民兵!想像您一样!”

  他说完就低下头,不敢看谢骁的眼睛,生怕被嘲笑。

  谢骁闻言,打量了他一眼,并没有直接戳穿田小军的身份,而是心里有了计较。

  “想当民兵是好事。走,找个地方,我们聊聊。”

  说完,他也不等田小军反应,转身就朝前走去。

  田小军愣住了,首长要亲自跟他聊聊。

  这么大的好事,竟然降临到了他的头!

  田小军一路跟地跟着谢骁,走到了河堤上。

  四下空旷,午后的日头照在河面上,泛着粼粼的光。

  谢骁在堤坝上站定,看着河面。

  “为什么想当民兵?”

  “就……就觉得威风。能、能保护人,不想再那么窝囊了。”

  谢骁能感觉到田小军对当兵的仰望,或许可以从他这边下手。

  “民兵也要守纪律,听指挥,关键时刻得顶上去。你觉得自己行吗?”

  田小军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硬气的说:“我能行,我肯定听话。”

  谢骁见他一脸坦诚,沉默了片刻,忽然换了个话题。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沙子墩公社的。前几天,你们沙子墩公社的鸭子,是不是出过事?”

  田小军脸唰地就白了,眼神慌乱地躲闪起来。

  “这个……我不知道。”

  “是吗?我听说,仓库里还发现了一筐坏蛋?这事闹得不小。”

  田小军的腿肚子开始发软,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爹千叮万嘱不能往外说的事,怎么这位首长都知道了?

  “我、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让他欺骗眼前这个如神明般的军官,他做不到!

  但让他说实话,他又不敢。

  谢骁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

  “田小军,想穿上那身衣服,首先得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心里有鬼,这衣服你穿不上,也穿不踏实。”

  河风吹过,明明秋末的天,田小军却觉得浑身燥热,冷汗直流。

  他想起那晚自己溜进仓库,手抖着划破鸭蛋的场景。

  他做了亏心事……所以不配成为像他这样顶天立地的人吗?

  谢骁看着他煞白的脸,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放缓了语气,但每个字都敲在田小军心上。

  “如果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要是等别人查到你头上,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田小军猛地抬起头,正对上谢骁深邃的目光。

  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忽然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