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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强闷头走到林东野干活的地头。

  林东野正弯腰仔细检查刚栽下的苗,抬头看见是他,眉头皱起。

  “咋了?你那垄地挖完了?”

  王强脸上写满纠结,吭哧半天才憋出一句。

  “好兄弟,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林东野直起身,看他那副蔫头耷脑样儿,心里猜了个七八分。

  “问。”

  “就我跟大丫那事儿!我娘她,唉!”

  “我搬出来了,可大丫她还是不理我,我、我该咋整啊?”

  林东野没立刻说话,而是先抛出问题。

  “你搬出来,是想躲你娘,还是真想跟赵大丫好?”

  “当然是想跟大丫好!”

  “我娘那边,我真说不通!”

  “说不通就不说了?王强,你跟大丫好,是你自己的事。你娘那头,你认准了,就得硬气点扛住。”

  “光躲,算怎么回事?躲能躲出媳妇儿来?”

  王强被问得哑口无言,脑袋垂得更低了。

  “还有,我刚看你跑去陈泽苏婷那儿瞎掺和啥?自己这摊子稀泥还没和明白呢,还想帮别人和面?净添乱!”

  王强臊得脖子都红了:“我、我就是看他们……挺、挺好……”

  “好不好的,人家自己心里没数?用你操心?”

  林东野虽然搞不清这陈泽和苏婷的事情,但他对王强却是恨铁不成钢。

  “我看你是病急乱投医,心思一点没用在正地方!”

  王强被训得抬不起头,可心里那点子迷惑,却被林东野解开了。

  是啊,躲不是办法,瞎掺和更蠢。

  王强眼巴巴望着林东野,“那……那我该咋办?”

  林东野知道王强这是把自己当狗头军师了。

  只能拿出自己看家本来帮他了。

  “两个事儿。”

  “第一,你娘那边整不明白,你可以先从你爹那头下手,你们父子一条心,还怕搞不定你娘?”

  “第二,想跟大丫好,就拿出点男人样来!别光杵着等人家给你好脸!她凶,你就不会动动脑子?让她看见你的好,看见你的决心?”

  “动……动脑子?”

  王强有点懵,他觉得自己最大的难题就是不会动这个脑子。

  “笨!她管仓库,你管地里的苗。”

  “苗长得好不好,需不需要啥特殊照看?该施肥该搭架了,是不是得提前跟管仓库的打招呼领东西?这不就是现成的由头?正事儿!懂不懂?”

  王强的眼睛慢慢亮了。

  对啊,大丫管仓库,他管地里,这不就是天经地义要打交道的事吗?

  他之前怎么光想着送鸡蛋、瞎帮忙了?

  “东野哥,我、我好像明白了!”

  王强猛地站直了身体,脸上那点愁苦被激动取代。

  “等我忙完,我就去找我爹,先从我爹下手!”

  王强扛着锄头刚跑出两步,脚步突然顿住了。

  他猛地转过身,看着林东野,一个憋了老久的念头,鬼使神差地就冒了出来。

  “东野哥,你比我还大几岁呢!又这么懂这男女之间的事儿。那、那你咋还单着呢?林叔……就不催你?”

  林东野眼神一暗,捏着土块的手指都僵了。

  王强冷不丁有点打颤。

  “我错了,我不该多嘴!我就这去干活!”

  他缩了缩脖子,赶紧开溜。

  林东野缓了缓,眼神无意瞥到温莞身上,眉头皱得死紧。

  “干活!”

  他自己对着自己说,强迫自己不要瞎想。

  就在他心绪不宁的当口,田埂那边的人影动了。

  温莞径直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林东野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随即又被他强行摁住。

  他假装检查脚下的苗,甚至用手扒拉了几下泥土。

  “林东野。”

  林东野闷闷的应了一声,“有事?”

  温莞神情认真,说的全是正事。

  “是关于下一批育苗的事。我想着,这块地足够大,我想在角落那边单独圈出一小块,专门做对比试验。”

  “这主田还是用咱们这次筛选的种子,那一小块就用普通种子,管理完全一样,到时候看看产量到底能差多少?”

  “有两块田对比,这样出来的数据,说服力也更强,以后推广咱们的选育法子,社员们心里也更有底。”

  林东野:“这法子可以,眼见为实,我去安排。”

  得到支持,温莞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作势准备离开。

  “等等。”

  “怎么了?”

  等温莞回头,林东野才意识到自己有点突兀。

  “就是王强那小子……刚才跑过来瞎问了一通,被我训跑了。你平时看着点大丫,别让她太那啥。”

  他难得地有些词穷,其实他是怕赵大丫那炮仗脾气一点就着,把好不容易有点开窍的王强又炸蔫了。

  温莞微怔,随即唇角弯了弯。

  那笑容很浅,却像初春刚化冻的小溪,带着甜意,慢慢漾开。

  “我知道了,大丫那儿我看着。王强人不错,就是笨了点,再加上李婶子……”

  “不过……我想有了你的帮助,王强应该胜算大一些。”

  温莞不是没看到,刚刚王强和林东野两人悉悉索索的讨论着什么,等王强走时那眼神都不一样了,显然是得了“高人”指点。

  林东野被她点破,耳根微热,面上却绷得死紧。

  温莞也不拆穿,笑出声来。

  她的笑,浸润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搅起一阵涟漪。

  “没出息!”林东野狠狠骂自己,试图扑灭心底的火星。

  他们之间,只能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可心这东西,最是不讲道理。

  只要温莞出现,只要她那双眼睛看过来……

  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就像现在这样,明知不该看,却还是忍不住抬眼,望向她消失的方向……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无力。

  他必须把自己和她的关系,维持在“朋友”这条界限内。

  这是他留给自己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