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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日东升,一辆省城牌照车,停在了红岩村村口。

  温莞一行人早已候在那儿,李支书站在最前头,见车停稳,立刻一个箭步迎上去。

  车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李支书赶紧伸出手,脸上的皱纹堆成了花。

  “陈教授,您好,我是红岩村支书,我姓李。可算把您给盼来了,这一路颠簸,辛苦您了!”

  “不辛苦,你好,李支书。”陈教授客气的回应着。

  温莞也赶紧上前,打招呼:“陈教授,累不累?要不要先去村部喝口水歇歇脚?”

  “不歇了,还是先去山上看看!我这心里惦记着那片红土地呢!”

  “哎,好!教授,您往这边请!”李支书见状,连忙到前面引路,脚步轻快得像是年轻了十岁。

  一行人沿着山路向上走。

  陈教授步子迈得很快,丝毫不见疲态,时不时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指尖捻开,仔细察看质地。

  越往高处走,土壤的颜色越棕红。

  “红,这土真红!”陈教授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到了半山腰的茶田,陈教授迫不及待地扑进了田埂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好啊,真好啊!这叶子颜色也好,枝干生的也强壮……”

  “这土质,典型的优质红壤,富硒指标肯定低不了,难怪能长出这么精神的茶树!”

  李支书和几个老茶农一听这话,眼底藏不住的骄傲。

  多少年了,他们守着这土地,知道它好,但这也是第一次从“大专家”嘴里得到认可。

  “陈教授,您是说……我们这茶树,真行?”李支书难掩期待。

  “行,非常行。这地条件很好,具备做出高品质茶叶的天然优势!”

  这话刚让李支书兴奋不已,陈教授却话锋一转,又让他立刻沉了神色。

  “但是……”

  “有好料子,不等于能做出好茶。如果加工技艺不成熟,也是在糟蹋东西!”

  所有人凝重起来,望着陈教授,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陈教授放缓了语气:“依我看,村里目前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出在茶叶炒制上。我听说,现在你们炒茶,依旧是靠老师傅的经验摸索着来?”

  李支书连忙点头:“是,是这么个老法子。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炒茶方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十个师傅能炒出十种味。”

  “这就是症结所在!好原料,更要配上标准化的好工艺!”

  “我不是说老手艺不好,而是老手艺得结合新科学,变成一套标准的方法。”

  他一番话,说得李支书连连点头。

  不愧是省城来的大专家啊,说话一套一套的……

  “那,陈教授,您看我们这……还有救吗?”

  “有救!当然有救!”

  陈教授声音洪亮,带着鼓舞人心的力量。

  “底子这么好,只要肯下功夫改进,前途光明!接下来几天,我就扎在你们村里,咱们一起把这片茶好好摸个底,一样样来!”

  他看向温莞和李支书:“还得挑几个灵光的年轻人,我亲自带带,把关键技术传下来。光我老头子一个人会不行,得让你们自己人能接上手!”

  这话如同给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李支书激动都结巴了:“哎!好,好,好……全听教授您的!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

  陈教授不再多言,挽起袖子,对小张助手一招手:“拿工具来,我们先取几个点的土样和叶样回去测基础数据……”

  温莞慢慢退出人群,和林东野站在稍外围的地方看着。

  林东野低声对温莞说:“这教授,有点东西啊,不像那些光会摆架子的。”

  温莞点点头,心里最后一点担忧也放下了。

  陈教授不仅专业,更懂得如何与农民打交道,尊重他们的经验,这样才能真正把技术留下来。

  取了土样叶样,陈教授又说要到炒茶棚里瞧瞧。

  棚子简陋,几口大铁锅支在柴火灶上。

  几位老茶农赤着臂膀,凭老法子抓一把鲜叶下锅,全凭手感翻炒。

  茶香里夹着焦糊味,混成一股说不出的气息。

  陈教授站在门口,脸色越来越沉。

  他倒不是嫌棚子破,而是心疼那些叶子。

  李支书心里发虚,小声问:“陈教授,您看……”

  陈教授没立刻答话。

  他走到锅边,也不怕烫,伸手就从锅里捏起几片叶子,摊在掌心细细捻看。

  “火猛了,香气闷在里头出不来,还带了焦糊味,可惜了这些好叶子。”

  老茶农停了铲子,脸上挂不住,嘟囔:“自打我爷爷起,就这么炒……”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皮肤黝黑的老汉,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他是村里公认的炒茶好手,脾气也最倔。

  “教授同志,俺们这粗手粗脚的办法,是比不上你们城里的精细,但我们祖祖辈辈都这么炒……”

  “你要是嫌俺们弄得不好?你弄个好的给俺们瞧瞧呗!”

  这别扭话说的,棚里的气氛一下子僵了。

  李支书急得直瞪眼,又不好发作,心里暗叫:完了,要是把教授气走,啥都黄了!

  他刚想上去打圆场,却见陈教授不怒反笑。

  “好!这位老同志说得在理。实践出真知,同一批鲜叶,你炒一锅,我炒一锅。是好是坏,让茶叶自己说话!”

  他转头对李支书说:“再支口锅,找两个听使唤的后生给我打下手!”

  棚里顿时热闹起来。

  倔老头憋着一股气,哗啦倒进一锅鲜叶,大手在滚烫的铁锅里翻飞,全凭手感。

  另一边,陈教授挽起袖子,站到灶前。

  两个年轻后生紧张地掌火。

  “不要紧张,火候要随叶走,不是一成不变。”

  他盯着锅底,示意后生,“看现在,叶子刚下锅,水汽大,火要旺。”

  翠绿的鲜叶倒入锅中,瞬间爆出轻响。

  陈教授挽起袖子,抄起铲子,亲自示范:“翻!手腕要活,力道要匀。”

  叶片随着他的手势,在锅里翻动,茶香渐起。

  “看叶色变化!”他一边操作一边讲解,“叶色转暗,这时火候就要调整了。”

  两个后生紧张地盯着火,严格按陈教授的口令调整。

  时间一到,陈教授果断下令:“出锅,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