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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景觉得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

  他颤巍巍抬起手,指尖扫过那群点头如捣蒜的不孝子孙。

  “你们……你们还是人吗?”

  “朕是你们亲爹!亲爷爷!”

  “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朕这颗脑袋,长成青青大草原?!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好大儿们眼神飘忽,要么低头数蚂蚁,要么抬头看云彩。

  连那是只斑斓猛虎“大橘”,都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那眼神分明在说:老头,别太把自己当盘菜。

  萧景心态崩了,稀碎。

  他堂堂大夏国太上皇。

  搞了二十年的“引凤计划”。

  好不容易把真凤凰盼来了。

  结果呢?

  凤凰虽在他的地盘筑巢,却当着他的面招了只老家雀回来!

  这还有王法吗?

  还有天理吗?

  就在这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的氛围里,封泽萱上前优雅补刀。

  “太上皇,这就显得您格局小了不是?”

  “咱们村现在的核心痛点是什么?是单身汉过剩,是优质女性稀缺!”

  “太后娘娘这种顶级女性,搞个良性竞争怎么了?”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

  “你两谁服务态度好,谁就有资格上楼喝茶;谁要是想偷懒耍滑……”

  “呵呵,村口那两只看门的大鹅正缺个伴儿呢。”

  一旁的封泽楷听得嘴角微抽,却还是配合地点头:

  “妹妹所言,甚是有理。”

  萧景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连神仙都这么说了,他能怎么办?

  难道真要去跟大鹅作伴?

  “仙子……教训得是。”

  他咬着后槽牙,硬生生挤出这几个字。

  反观林婉玉,原本有些浑浊的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

  妙啊!

  真的是妙!

  想她林婉玉,在后宫斗了一辈子,看了一辈子脸色。

  如今都退休了,难道还要守着那块破贞节牌坊,给这糟老头子守身如玉?

  既然孩子们都说没问题,那她还矫情个什么劲儿?

  她嘴角那一抹矜持的笑意逐渐扩大,最后变成了一种女王般的睥睨。

  她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连个眼神都没给那两个正在斗鸡眼的老头。

  转身,迈步。

  那背影,霸气侧漏。

  “既如此,那便按仙人说的办。”

  声音顺着山风飘来,轻飘飘的,却砸得两个老头心头一颤。

  “哀家这楼里,不养闲人。”

  “今晚谁先把洗脚水端上来,谁就有资格在楼下打地铺。”

  “至于输了的那个……”

  “听说村口那两只大鹅最近脾气不好,就去哄哄吧!”

  话音未落。

  “嗖——”

  “嗖——”

  两道残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带起的劲风甚至卷飞了地上的落叶。

  紧接着,小溪边传来了激烈的肉搏声。

  “死老头!那是我的盆!你给我撒手!”

  “放屁!这盆底刻着朕的名字!朕乃九五之尊,你也配碰朕的御用脚盆?!”

  “什么**九五之尊!在这里你就是个种地的!这桶归老子!”

  “哎哟!高德你个老匹夫!你敢拔朕的胡子?!”

  “拔的就是你!老子还敢掐你的大腿根!”

  小溪边水花四溅,泥浆横飞。

  曾经威震天下的太上皇,与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此刻为了一个洗脚盆,毫无形象地在泥地里滚成了一团。

  猴子偷桃、黑虎掏心、撩阴腿……

  招招下流,全无武德。

  封泽萱坐在高高的草垛上,惬意地晃着腿,顺手拍掉了手里的瓜子皮。

  【这就对了嘛。】

  【这才是太后该有的大女主排面!】

  ……

  夜幕降临,篝火燃起。

  皇家村广场上,篝火噼啪作响,烤肉滋滋冒油。

  空气中弥漫着孜然和辣椒的香气,勾得人馋虫大动。

  原本应该因为“皇室丑闻”而愁云惨淡的皇子们,此刻却快乐得像群两百斤的孩子。

  尤其是看到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父皇,因为抢到了端洗脚水的资格,正蹲在太后楼下傻乐,那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他们悟了。

  只要我不尴尬,那快乐就是我的。

  九皇子手里抓着一只油汪汪的羊腿,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嚷嚷:

  “回京?回个屁!”

  “我那打铁铺子接了个大单,明天还要早起开张呢!”

  十三皇子正蹲在地上,极其狗腿地给自家神医娘子剥虾,脸上全是谄媚的笑:

  “就是!京城哪有这儿好?”

  “在京城我是皇子,得端着;在这儿……我也是皇子,但我是一个被娘子宠上天的皇子!”

  “不用上朝,不用勾心斗角,这里就是天堂!”

  封泽楷站在屋顶,夜风吹起他的衣角。

  他看着底下这群在史书上本该“庄严肃穆、下场凄凉”的皇室成员,此刻正群魔乱舞,载歌载舞。

  目光不由得投向了遥远的北方。

  那里,只有无尽的黑暗与肃穆。

  “妹啊。”

  封泽楷声音幽幽,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

  “你说陛下若是知道了这里的情况,会不会当场气死?”

  封泽萱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两手一摊:

  【气死?那不至于。】

  【我觉得他可能会连夜扛着火车跑路。】

  ……

  京城,皇宫,御书房。

  更漏声声,灯火通明。

  萧玦尘**酸痛的腰椎,看着案头上堆积如山、仿佛永远批不完的奏折。

  心中那股烦闷,如野草般疯长。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啪嗒。”

  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了窗棂上。

  萧玦尘解下竹筒,抽出密信。

  信是三公主萧明玥传来的。

  字迹潦草,墨点飞溅,甚至还能闻到纸上淡淡的烤肉味。

  萧玦尘展开信纸。

  第一行,他的手抖了一下。

  第三行,他的呼吸开始急促。

  看到最后,那张明黄色的信纸,在他手中被捏得咯吱作响。

  “父皇……皇爷爷在跟高德老将军在岸边抢洗脚盆……”

  “皇奶奶在楼上看戏……”

  “皇叔们在载歌载舞吃烤肉……”

  “封家兄妹装神仙,骑大虫,带着全村人玩疯了!”

  “父皇,这皇家村简直就是极乐世界啊!”

  “儿臣此刻正和太子哥哥偷宿在皇爷爷屋里,这吊脚楼哪里都好,就是不隔音。”

  “儿臣一边啃着太子哥哥偷来的羊腿,一边听着楼下两个老头的八卦,好不快活……”

  信的末尾,还有一行加粗的大字:

  “大家都很快乐,只有父皇你不在。”

  只有你不在。

  只有你不在。

  这五个字,仿佛化作了无数把尖刀,自带回音效果,在萧玦尘的脑海里疯狂乱捅。

  噗呲!噗呲!

  刀刀见血。

  萧玦尘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扫过这金碧辉煌却冷冰冰的御书房。

  扫过那把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

  最后,落在窗外那一小方被高墙围困的夜空上。

  父皇在玩。

  母后在玩。

  那些早就该“死”了的兄弟们在玩。

  就连他的亲生儿女,也在玩!

  只有朕。

  像头被蒙住了眼睛的驴,在这深宫里,围着磨盘转了一圈又一圈。

  “呵……”

  一声轻笑,从他喉咙深处溢出。

  低沉,沙哑,带着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和四分漫不经心的疯狂。

  那是理智那根弦,崩断的声音。

  “王德海。”

  门口打盹的大太监王德海吓得浑身一激灵,帽子都歪了,连滚带爬地进来。

  “陛下……陛下有何吩咐?”

  萧玦尘霍然起身。

  他一把扯落身上的龙袍。

  然后大步流星往外走,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那是……向死而生的自由之光。

  “传朕旨意!”

  “这破班,谁爱上谁上!”

  “朕……今晚罢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