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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穿着崭新的呢子大衣,脚上是精致的小皮鞋,脸上挂着慵懒惬意的笑,跟周围愁云惨淡的知青们,仿佛处于两个世界。

  沈余芯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家里享福吗?

  她来火车站干什么?!

  那片光鲜亮丽,刺得沈余芯眼睛生疼。

  沈余萝身上那件崭新的驼色呢子大衣,衬得她肌肤赛雪,矜贵得如同画报里走出来的资本家大小姐。

  脚上那双小巧的黑色皮鞋,一尘不染,仿佛不是来这脏乱的火车站,而是要去参加什么高级舞会。

  再看看自己。

  身上的衣服穿了好几天了,都带上了一点馊味儿,还是当初沈余萝穿剩下的衣服……

  脚上的鞋子还是跟沈余萝一起去卖的,可也是皱巴巴的,跟沈余萝穿的那些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身后那个破麻袋,沉甸甸地压在背上,里面塞满了发霉的棉絮和捡来的破烂,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馊味和霉味儿。

  云泥之别。

  不,是云泥都无法形容的差距!

  沈余萝的脚边,堆着好几个崭新的大皮箱和鼓鼓囊囊的网兜,一看就知道里面装满了值钱的好东西。

  她的身边,顾家人将她围在中央,嘘寒问暖。

  那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正是她做梦都想嫁的顾煜宸。

  此刻,他正微微俯身,眼神专注地听着沈余萝说话,那份独有的温柔,像是要把人溺毙。

  而这一切,本该是属于她的!她爸当初就应该让她嫁给顾煜宸的!

  凭什么?!

  凭什么她沈余萝就能众星捧月,而自己就要像个过街老鼠一样,背着一堆破烂滚去大西北吃沙子?!

  而这一切都是拜沈余萝所赐!

  一股怨毒的烈火,在沈余芯的胸膛里熊熊燃烧,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就在这时,沈余萝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懒洋洋地抬起眼,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沈余芯心头一凛,那滔天的恨意,在零点一秒内被她死死压了下去。

  她眼眶一红,肩膀微微垮了下来,用力咬住下唇,露出了一个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表情。

  那眼神,柔弱又无助,笔直地越过沈余萝,投向了她身后的顾煜宸。

  她就不信,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拒绝一个受了委屈的美人!

  顾煜宸察觉到妻子的视线停顿,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来。

  当他看到沈余芯那副故作可怜的模样时,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的眼神没有半分怜惜,反而像是在看什么**一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恶与冰冷。

  那眼神,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了沈余芯的心脏!

  她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屈辱和愤恨瞬间淹没了她,她攥着麻袋背带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就在沈余芯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时,她看到沈余萝动了。

  那个她恨之入骨的女人,竟然迈开步子,朝着她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她要做什么?!

  周围的知青们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没办法,顾云卫和顾煜宸父子俩身上的军装实在太惹眼了。

  尤其是顾云卫肩膀上那几颗闪闪发亮的将星,让这些还没出过社会的年轻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在众人或探究、或羡慕、或嫉妒的注视下,沈余萝施施然地走到了沈余芯的面前。

  她停下脚步,微微歪着头,上下打量了沈余芯一番。

  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个有趣的物件。

  然后,她红唇一勾,清脆又响亮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哎呀,”她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这不是我的好妹妹吗?”

  “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一句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周围的知青堆里,瞬间炸开了锅!

  妹妹?!

  这个被将官和高级军官像宝贝一样护着的娇小姐,跟这个浑身破烂、土里土气的女知青,是姐妹?!

  这话一出,周围的知青们看沈余芯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先前还有几个女知青,因为离得近,闻到她麻袋里那股子霉味,没忍住捂着鼻子,嫌弃地抱怨了好几句。

  “什么味儿啊,馊了吧唧的。”

  “就是,也不洗洗,带的什么破烂玩意儿。”

  此刻,那几个女知青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们心里顿时就惴惴不安起来。

  天哪!这个土包子,竟然是那个军官家属的妹妹?

  看那一家人的派头,那个为首的中年军人,肩上可是扛着将星的!

  自己刚才那几句话,不会被记恨上了吧?

  万一她去了大西北,跟她姐姐告个状,给自己穿个小鞋……

  一想到那可怕的后果,几个女知青的后背瞬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沈余芯自然也注意到了周围人神色的变化。

  她不知道沈余萝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她敏锐地察觉到,沈余萝肯定不怀好意。

  不过,既然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借你的势了!

  沈余芯眼底的怨毒飞快地敛去,她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怯怯的,带着一丝讨好。

  “姐姐,你……你也要去大西北吗?”

  她这话问得极有技巧,故意含糊不清,让旁人去猜。

  说完,她还故意用眼角的余光,怯生生地瞟了瞟刚刚那几个出言抱怨过她的女知青。

  那几个女知青被她这么一看,更是心虚得不行,慌忙躲开了她的目光,头都快埋进胸口里了。

  看到她们这副畏惧的模样,沈余芯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病态的得意。

  怎么样?现在知道怕了?刚才不是还很嚣张吗!

  她挺直了些许腰杆,仿佛自己已经成了那个能决定别人生死的人上人。

  沈余萝将她那点小心思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讥诮。

  她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懒洋洋的,仿佛事不关己的调子:“妹妹这趟要去大西北,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凄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