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起演

  “苏先生,明日起,让营里的炊烟烧得比往常更旺些。”

  “就对外说……陛下念及草原归顺之心诚切,特命人熬了新麦粥,要分赠给巴必烈派来的‘降兵’。”

  “让他们尝尝北境的诚意。”

  王白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将军是想让他们以为,咱们真信了这‘归顺’的戏码?”

  “老臣这就去吩咐伙房,多加些奶渣,做得香些。”

  “让他们隔着三里地都能闻见。”

  苏文远先是一怔,浑浊的眼珠转了转,随即抚掌笑道。

  “不仅要信,还要信得真切。”

  “信得让他们敢把刀往马鞍底下藏。”

  “张山,你带十个人,扮成送粥的伙夫。”

  “记住,挑木桶时故意晃悠些,让粥水溅到他们帐篷上。”

  “真正的伙夫,哪会小心翼翼?”

  王白转身,目光扫过帐内众人。

  “你们的靴底要沾些麦秸,走路时拖着点,别露出军人的步子。”

  “混进他们营帐后,记下谁夜里在偷偷磨刀,谁往马料里掺东西。”

  “尤其是那些草原人,真心归顺的,马镫上不会带着连夜赶路的泥。”

  “心怀鬼胎的,靴底定沾着能引火的硫磺,那是他们藏**时蹭上的。”

  王白顿了顿,指尖点向张山的靴子继续开口。

  “将军放心!”

  “我这鼻子,闻过三年马粪,闻过五年硝烟。”

  “硫磺味一飘过来,就跟闻见烤黄鼠似的灵!”

  “我还会让弟兄们故意摔几个碗,趁他们骂骂咧咧的时候。”

  “看看帐篷角落有没有藏着短刀。”

  “草原人惜刀如命,真归顺了,刀会挂在帐杆上,不会藏着掖着。”

  张山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腰间的刀鞘。

  “我去见呼和。”

  “那厮去年抢麦种时被我砍过一刀,肩胛骨上留了个月牙形的疤。”

  “他见了我,定会以为我还念着草原同族的情分。”

  “我会穿那件旧皮袍,就是袖口磨破的那件,让他觉得我在北境受了委屈。”

  “路过他帐篷时,我会故意踹帐杆,骂王白扣押使者,骂你们中原人小气。”

  “他若有反心,定会趁机递话,说些‘等首领来了,给你做主’的屁话。”

  巴雅在一旁听得睫毛直颤,忽然插言。

  “小心些。”

  王白道。

  这司马策一日不除,迟早时祸患。

  他也很烦这老贼。

  但这老贼可谓是狡兔三窟,杀不死,抓不到,比苍蝇蚊子还烦人。

  “王将军,我能做什么?”

  “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这时,小皇帝不知何时从帐外溜了进来,怀里还抱着那个变形的泥巴船。

  “陛下可以去马厩看看那些‘贡品马’。”

  “巴必烈说那是草原最烈的马,性子野得很。”

  “您去的时候,让小石头带着些麦饼——刚出炉的,带着热气的。”

  “若是马见了麦饼就抢,说明它们被养得娇纵,根本不是用来征战的战马。”

  “若是马闻了麦饼却往后缩,耳朵贴在脖子上,那马鞍底下,多半藏着东西。”

  王白蹲下身,忽然有了主意。

  “我知道!”

  “我爹说过,战马见了生人不会怕。”

  “但见了藏刀的人,耳朵会往后贴,就像狗见了棍子似的!”

  说到这,他忽然凑近小皇帝,小声道:“陛下,我把麦饼捏成船的样子,他们肯定想不到里面藏着芝麻,我娘说,芝麻沾在手上,洗不掉!嘻嘻!”

  “好哇!”

  “我们让那些坏马吃带芝麻的麦饼。”

  “让他们知道,陛下的麦饼不是白吃的哇!”

  小皇帝被逗笑了,哈哈大笑。

  次日清晨,山字营的炊烟果然比往常浓了三倍,烟火气盘在营地上空。

  新麦粥的香气混着奶渣的醇厚,香的很。

  张山挑着两只盛满麦粥的木桶。

  “都来尝尝哟!陛下赏的新麦粥,加了草原的奶渣,甜得能粘住牙!”

  张山的大嗓门大喊,故意把木桶往地上重重一放。

  “咚”的一声。

  粥水溅出更多,正好落在一个蹲在帐篷门口磨刀的“降兵”靴上。

  那“降兵”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手忙脚乱地把刀往靴筒里塞。

  刀身太长,塞到一半卡住了,他急得额头冒汗,嘴里嘟囔解释道:“磨快些,好……好砍柴。”

  “兄弟,尝尝?”

  “我这手艺,在北境营里可是头一份。”

  “去年陛下尝了,说比御膳房的还香!”

  张山假装没看见,舀起一碗粥递过去,粥碗晃悠着,差点泼在对方手上。

  眼睛却瞟着对方靴筒里露出的刀穗。

  那是草原死士特有的红穗,染过狼血的。

  就在这时,巴雅骑着马从帐外经过。

  她穿着那件袖口磨破的旧皮袍,头发随意挽着,脸上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怒容。

  路过呼和的帐篷时,她猛地勒住马,缰绳勒得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刨着地面。

  “王白那厮太过分!”

  “不过是扣了个使者,竟连我这个‘同族’都不许见!”

  “等我哥带着骑兵来了,定要拆了他的粮仓,让他知道草原人的厉害!”

  巴雅的声音尖利,足够让周围几个帐篷都听见,一脚踹在帐篷杆上。

  “巴雅首领息怒!”

  “我们草原儿女,还怕他一个中原将军?”

  “昨夜我见他们往马厩运草料,都是些发了霉的陈麦。”

  “看来北境的新麦也不富裕,说不定……说不定撑不过这个冬!”

  帐篷里传来呼和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

  “哼!”

  “等我哥来了,让他用马队驮着新麦来,馋死他们!”

  说完,巴雅策马离去。

  北境的新麦堆成了山。

  昨天她还看见农人们在晒麦场翻晒。

  怎么可能用陈麦喂马?

  他们定是在马料里掺了东西,想让战马在关键时刻瘫倒!

  巴雅心里冷笑,面上却更怒了。

  另一边,小皇帝和小石头正蹲在马厩边喂马。

  小石头手里的麦饼捏成了船的形状,边缘还粘着几粒芝麻。

  他刚把麦饼递出去,就见一匹黑马猛地往前一蹿,差点咬到他的手。

  “这马好凶!”

  小石头往后一躲,手里的麦饼掉在地上。

  他这才发现,黑**马鞍在颠簸中晃了一下,露出底下一截黑色的布。

  布角绣着个小小的狼头。

  那是巴必烈亲卫的标记。

  “小石头你看!”

  “那里有好多麦子!”

  “苏先生说,要堆成三座山!”

  小皇帝立刻想起王白的话,故意指着远处的麦场喊。

  趁黑马转头的瞬间,他飞快地伸手往马鞍底下一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像把短刀的形状,刀柄上还缠着防滑的麻绳。

  “陛下,咱们快走!”

  小石头拉着小皇帝的衣角往后退。

  他刚退到马厩门口,就见一个“降兵”匆匆走来,手里拿着个蓝布包,包得鼓鼓囊囊的。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飞快地往黑**食槽里倒了些白色粉末。

  粉末遇水就化,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杏仁味。

  “这是什么?”

  小皇帝装作好奇地问,故意眼睛瞪得圆圆的。

  “是……是给马补力气的药粉,草原带来的,金贵着呢!”

  那“降兵”脸色一白,手忙脚乱地把布包往怀里塞,强笑解释。

  “你靴底有硫磺!”

  “我爹烧荒时用过,就是这个味!他说硫磺能引火,一点就着!”

  这时,小石头突然指着他的靴子喊。

  那“降兵”顿时慌了神,转身就想跑,却被早已守在门外的陈千总一把按住。

  陈千总的手像铁钳,死死扣着他的胳膊,“咔嚓”一声,骨头都差点错了位。

  降兵布包掉在地上,里面的粉末撒了一地。

  “是‘软筋散’!”

  “掺在马料里,半个时辰就能让马瘫倒,连站都站不起来!”

  苏文远恰好拄着拐杖路过,弯腰用手指沾了点粉末,放在鼻尖轻轻一闻,脸色骤变。

  帐外的喧哗惊动了所有“降兵”,呼和在帐篷里听得真切,知道再也藏不住了。

  他猛地掀开帐篷帘,手里的弯刀闪着寒光,吼道:

  “动手!杀了小皇帝,烧了粮仓!”

  可他的刀刚出鞘半寸,就被身后的张山一脚踹在膝弯。

  张山的脚力有多狠?

  去年他一脚踹死过一头疯牛。

  此刻这一脚下去。

  呼和“哐当”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就这点本事,还想拆粮仓?”

  张山踩着他的背,弯腰从他靴筒里抽出那把刚磨好的刀。

  “你们看看这刀!”

  “草原的弯刀,却刻着中原的字。”

  “司马策给你们的好处,够买你们的命吗?”

  说完,他忽然提高声音,对着周围被按住的“降兵”喊。

  被按住的“降兵”们个个面如死灰。

  我是被逼的!”

  “首领说,不跟着干,就杀了我娘!”

  有个年轻些的,突然哭了起来。

  “巴必烈首领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带了五千骑兵,就在三十里外的黑松林!”

  “等他冲进来,定要把你们剁成肉酱,喂他的猎鹰!”

  呼和还在挣扎,嘴里大吼。

  “五千骑兵?”

  “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骑兵快,还是我的箭快!”

  “陈千总,传令下去,备马!”

  王白站在马厩门口,看着被搜出的二十多把短刀,冷笑道。

  这些人真是脑子有坑。

  被都这时候了,还盲目自信?

  那他就打特么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