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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样劝着自己,迈开脚步朝着门口走去。因为纷乱的思绪,一直低着头目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然而,就在她快要走到门口时,却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一堵坚硬温热的墙壁。

  额头被撞得生疼,一股熟悉的味道却瞬间侵入了她的呼吸,霸道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

  温婳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她猛地一抬头,心脏在这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门口,堵住了她所有的去路。

  他逆着走廊透进来的光,身形被勾勒出一圈模糊而凌厉的金色轮廓,五官隐藏在阴影里,显得深邃而模糊。

  隔了六年不见,他依旧是那副冷漠矜贵的样子,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徐宥白微微垂着眼,黑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温婳因为震惊而瞬间放大的瞳孔。

  良久,他菲薄的唇瓣动了动,低沉的嗓音带着若有似无的嘲弄,在安静的办公室里,缓缓响起。

  “你很想见我?”

  霎那间,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的声音都离她远去,只剩下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无数关于徐宥白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疯狂闪过,凌乱而清晰。

  是她被人欺负时他从人群中走来,面无表情地将她护在身后,对那些人冷冷说滚。

  某个冬夜,她发着高烧,是他守在床边,用温热的毛巾一遍遍擦拭她的额头,嘴里还嫌弃地念叨着麻烦。

  她初学设计,画稿被撕得粉碎,躲在花园里偷偷哭泣时,也是他找到她,一言不发地坐下,然后将一块巧克力塞进她手里,别扭地说:“甜的,吃了心情会好一点。”

  这是她偷偷仰望和依赖的二哥。

  可画面一转,眼前的他却变得,黑沉冷漠。

  温婳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艰难地仰起头,努力地从唇齿间挤出那个曾经最熟悉的称呼。

  “二……哥。”

  男人眉心清晰的褶皱。

  “别这么叫。”徐宥白淡淡开口,“我已经不是你二哥了。”

  温婳眼前瞬间一片模糊。

  眼眶控制不住地泛起灼热的酸意,她猛地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用疼痛来抵御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也是,从六年前她被赶出徐家的那一刻起,徐宥白就不再是她的二哥。

  温婳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中的水光已被她强行逼了回去,只留下一片狼狈的红。

  她避开他那让她无所遁形的视线。

  “你好,徐总。”

  原来她辗转租下的那栋别墅,是他的。

  他真的早就回来了,并且一直就在她身边,看着她为了工作室的困境焦头烂额。

  然后,他以一个陌生的身份出现,布下这样一个局,通过谭老先生的手,递给她一份优渥到近乎馈赠的合约,不动声色地为她解围。

  但是,他却始终不肯见她。

  直到她自己戳破了那层窗户纸,执意要见老板,他才在最后一刻现身,用最冰冷的方式,提醒她他们之间如今的距离。

  温婳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她忽然就明白了。

  他帮她,或许真的只是出于一丝残存的不忍。

  毕竟她曾在徐家生活过,他大概不想看到一个顶着徐家过往的人,在外面过得太过凄惨,丢了谁的脸面。

  这份帮助,与情分无关,只是他作为上位者,对一个落魄故人随手而为的施舍。

  就像路边看到一只可怜的流浪猫,随手丢下一块面包。

  丢完,便会转身离去,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想通了这一切,温婳只觉得无尽的难堪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徐宥白已经径直走到了那张巨大的黑色办公桌后坐下。

  他双腿交叠,整个动作流畅而优雅,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与压迫感。

  “说吧。”他开口,像是对待一个前来汇报工作的下属,“费这么大劲想见我,什么事。”

  他明明知道她为什么想见这个幕后老板。

  可他偏要这么问。

  这一刻,温婳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所有窘迫不堪,都赤裸裸地暴露在他轻描淡写的审视之下。

  那如果接受了这份合约,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承认了自己必须依靠他的同情才能继续走下去。

  那她坚持跟秦观澜离婚,又要去跟温家解除关系都算什么呢?

  没苦硬吃吗?

  温婳缓缓地挺直了脊背。

  “谢谢徐总这段时间的帮助。”

  “无论是房子,还是这份合作意向。”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着他,尽管那目光已经有些涣散。

  “不过,你们给出的这么丰厚的合作条件,我觉得……”

  “我接受不起。打扰了,徐总。”

  说完,她朝着徐宥白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行完礼,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僵硬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看着她那个纤瘦而笔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徐宥白眼神瞬间幽暗发紧。

  不是她把他找来的吗?

  为什么他来了,她却立马拒绝他的合作要跟他泾渭分明?

  难道,她是因为顾及着秦观澜的存在采药跟他避嫌?

  另一边,林珠在外面,看到温婳失魂落魄地出来,脸色苍白得吓人,立刻迎了上去,担忧地扶住她。

  “婳婳,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谈得不顺利吗?”

  温婳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林珠见状,更加担心了,扶着她说:“那我们先下去再说。”

  两人回到车里,林珠递给她一瓶水,焦急地追问:“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温婳拧开瓶盖,狠狠灌了几口冰凉的矿泉水,凉意顺着食道滑下,总算让她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

  她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良久,才缓缓开口。

  “林珠,这个合作,我不能答应。”

  林珠愣住了:“为什么?条件不是好得不可思议吗?”

  “因为……”温婳打断了她的话,带着倔强摇头:“晨星集团的总裁,是徐宥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