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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夜今从不是喜怒于色之人。

  但这次,确确实实有些怒了,慌了。

  深夜,库里南以一个压迫性的弧度,精准地刹停在医院大楼前,挡住孟濛去路。

  孟濛看见车窗降下,露出男人冷峻的侧脸,线条紧绷如冰雕。

  “孟小姐,谈谈。”

  这矜贵无上的姿态,本能令人望而生畏。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得意而嘲笑的幅度:“三爷大驾光临,是谈夕夕离开的事吧?”

  “怎么,现在终于相信,夕夕不是争宠,是铁了心要离开你,跟你离婚了?”

  薄夜今眸色沉冷,周身气压越来越压,低得骇人:

  “孟濛,我只给你一次开口的机会。”

  话语间的危险意味,不言而喻。

  孟濛下意识紧张害怕,毕竟眼前的人,整个沪市都人人畏惧。

  而眼下兰夕夕已经离开,她也没什么可遮掩的,抿了抿唇,一字不漏说:

  “一个月前,三爷你和兰狗宁在印度旅游那晚,夕夕在家血崩早产,九死一生,便对薄家,对你,彻底死了心,决定离婚。”

  “她手中有一份你之前签好字的空白协议,直接躺在手术床上写好离婚内容,委托我交由律师**。”

  居然是那个时候……

  那么早时间,兰夕夕就下定决心与他离婚。

  看来那夜,薄夜今失去的不止是孩子,还有妻子。

  他修长指骨逐渐收紧。

  孟濛继续说:“夕夕原本打算在医院养伤,等时间一到就离开,是你们强行把她接回薄公馆,说她争风吃醋。

  期间,夕夕试过逃跑,翻墙,都被程昱礼的哥哥程助牵着狗吓退回去。我劝她留得青山在,以身体为重,她才勉强留下,一边与你们周旋,一边等着离婚冷静期结束。”

  所以……他们视为胡闹的举动,都是事实。

  兰夕夕的冷淡,疏远,口口声声宣称的离婚,不爱他,亦句句属实。

  只不过……他太过自负,仗着她几年来热烈真诚的爱,笃定她离不开他,肆无忌惮无视了她的真实想法。

  薄夜今,你可真是失败,连她不爱你了,都察觉不到。

  “法律规定离婚需要30天冷静期,在此期间,任何一方反悔,离婚都会失效。所以夕夕一直小心翼翼守护着这个秘密,不敢让你们知道。”

  “哪怕你们骂她,冤枉她,误会她,她都只能咬牙忍着。”

  “不对,或许夕夕有说过要离婚,但你们不当成一回事。毕竟当时我把离婚协议砸你们脸上,你们都义正言辞的说夕夕是伪造啊。”

  孟濛笑的有多讽刺,薄夜今的脸就有多黑。

  当时他确确实实没想起那份空白协议,何况,在结婚之日便与兰夕夕说过从无离异,只有丧偶。

  他说的话一言九鼎,也就认为她遵守规则,谁曾想……她不信守誓言。

  薄夜今想到兰夕夕那些日子倔强的眼睛,冷淡的神情,以及眼底那一点点不屑嘲弄。

  还有,那份电脑上的离婚证搜索记录,让程昱礼拿身份证山上。

  那些事情明明那么反常,他应该察觉,有机会撤销离婚申请的。

  可,都被他一次次错过。

  也是被小丫头骗子骗了。

  他质问时,她说重新怀孕、去西沙看海,他也就信以为真。

  到头来,是缓和计。

  离开他,她还真是预谋已久,煞费苦心!

  薄夜今想着,心口一阵阵抽搐,像被无形的鞭子抽过,泛起绵密而尖锐的痛楚。

  他倏地扣住孟濛的手腕,声音低冷命令:“拿你的手机立刻联系兰夕夕!”

  “告诉她,我求她回来。”

  孟濛笑着说:“抱歉,三爷,一切都晚了哦。”

  “夕夕虽然让我知道她要离开的事情,但她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更没有给我留之后的**,我现在也找不到她。”

  男人眸中黑云翻涌,目光如鹰隼几乎要将人灼穿。

  孟濛吓得呼吸艰难,感觉自己的手臂要被拧断,痛着道:“我…我没骗你,不信可以查我们的聊天记录……我真的不知道!”

  她不敢撒谎,也没有这个胆子在这个男人面前撒谎。

  薄夜今冷冷甩开孟濛的手,对副驾座程昱礼下令,声音冰寒:

  “调查太太的一切踪迹,掘地三尺也要将太太找回。”

  只要他不点头,她永远都是薄太太。

  这场婚姻,从不由她单方面做主!

  ……

  接下来一周,薄氏展开铺天盖地的搜索模式,公安机关也介入其中调查,整个沪市闹得沸沸扬扬。

  但显然,结果可想而知,没有查到关于兰夕夕的一点踪迹。

  薄夜今站在亿万人无法企及的薄公馆,身姿高挺修长,背影孤寂薄凉。

  他已连续数日未曾合眼,下颌冒出了浅浅黑色胡茬,那双总是深邃锐利的眼眸布满血丝。

  矜贵倨傲的男人,30年来,还是第一次显出如此颓唐狼狈。

  老太君过来,忍不住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早就提醒过你,夕夕那丫头去意已决,你偏不当回事!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活该!瞎眼!”

  薄夜今背对着老人,声音沙哑暗沉:“是,我的责任。应该早点听您的意见。”

  老人看到这模样,一时间也不忍再说,只连连叹气:“夕夕到底去哪儿了?一个人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会不会饿着冻着。”

  薄夜今揉动眉心,本就泛红的眼睛愈发泛起猩红,拿起外套:“奶奶,我亲自开车去找。”

  薄权国砰的一声放下手中茶杯,冷冷道:“没骨气!一个女人而已,走了就走了!随便她!”

  “我薄家难道没有她就不活了!”

  薄夜今闻言,冷冷顿住脚步,看过去,语气凉薄:

  “父亲不是曾说夕夕若真离婚,去外滩裸奔10公里?”

  薄权国瞬间一哽,被噎得面色铁青:“你……你个不孝子!”

  “我懒得管你!随你怎么样!”

  怒然转身走人。

  薄夜今让老人回老宅休息,自己则开车去许多地点寻找兰夕夕身影。

  可惜,一无所获。

  最后,他重新回到家中,独自斟了一杯烈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出他冷硬优越的轮廓,冷淡,无色。

  兰夕夕,第一次知道你可以这么无情。

  走的如此绝情。

  ……

  第二天早上,律师陈明修过来交接文件,看见男人疲惫模样,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心里的好奇:

  “三爷,你不是同意和太太离婚吗?为什么又要大费周折找太太?”

  他这些日子看到铺天盖地的寻找消息,真的傻眼,不解。

  薄夜今冷幽幽觑他一眼,拉过干净白衬衣穿上,语气冰冷:“我什么时候说过同意离婚?”

  薄家男性,从生来就接受教育,骨子里刻定只有一个妻子。

  娶兰夕夕是他自己的决定,即便这四年婚姻中,她过于幼稚,有诸多不尽人意之处,也从未想过离婚,更**子。

  “可那离婚财产分割是三爷你亲自签字的啊,我当时提醒太太的赔偿金可以下调,就是想商议……是三爷您说‘按规矩办’……”

  薄夜今眉心狠狠一拧,想起了那日办公室之事,猛地将酒杯砸在桌上,玻璃碎片四溅。他拿着一块锋利的碎片,直接抵在律师颈侧,声音危险至极:

  “你特么有病?”

  “谁让你把离婚协议当成公事汇报!”

  他当时以为那是寻常的商业文件!才会那般批复!

  结果是离婚财产分割!

  薄夜今恨不得掐死眼前的男人,这也是矜贵无上的他第一次爆粗。

  凌厉模样,吓得陈明修瑟瑟发抖:“三爷饶命啊!我本来是要汇报离婚协议和分割之事的,但听到您让程特助联系民政局确认,就以为您知情且同意了,不敢再多嘴……后来文件递上来,您也签了字,我就以为……”

  薄夜今气息一窒。

  他让程昱礼去查,是为了验证协议真伪,至于签字……那时他正忙着早日处理完,以为递上来的都是需要快速处理的公务,谁想到私事公办?

  也就是说……他明明有机会看到离婚财产分割,结果……竟如此粗心大意,签下放她离开的文件!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该死!”薄夜今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指骨瞬间皮开肉绽,渗出殷红的血珠。

  陈明修吓得瑟瑟发抖:“三、三爷……我将功补过,我……我知道太太去了哪里。”

  薄夜今剑眉一蹙,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他:

  “说,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