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番话,说得陈建国哑口无言,只能端着水杯,一个劲儿地点头。

  是这个理。

  陈思渊又放缓了语气。

  “可像楼下的朱叔叔他们家,不就挺好?”

  “以前咱们家困难的时候,人家没少接济咱们,也没多说过一句闲话。”

  “现在看咱们日子好过了,人家见了面还是跟以前一样,客客气气的,也从来不上赶着巴结什么。”

  “这种,才是值得咱们继续走动的亲邻。”

  “以后他们家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咱们也绝对不能含糊,能帮的一定要帮。”

  这番话,有理有据,有破有立。

  既指出了哪些是需要果断舍弃的无效社交,又点明了哪些是需要用心维系的珍贵情谊。

  听到儿子这么一番话,老两口像是吃了颗定心丸。

  原本纠结、憋闷的心情,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

  张桂兰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对,对!”

  “儿子说得对!”

  “是妈想岔了!”

  陈思渊看着父母脸上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心里却清楚,这道坎,他们才刚刚迈过一小步。

  老两口都是老实巴交的人,穷了一辈子。

  这突如其来的巨富,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副沉重的枷锁。

  虽然已经很努力在适应了,但骨子里的那份谨小慎微,还是让他们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他看着父母,放软了语气:“爸,妈。”

  “其实你们把一件事想反了。”

  陈建国和张桂兰闻言,都疑惑地望向儿子。

  陈思渊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突然有钱,不是为了让你们活得更累,更小心翼翼。”

  “恰恰相反。”

  “它是让你们活得更自由,更随心所欲的。”

  他看着父亲,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前,咱们没钱,住在这里,要看邻居脸色,要搞好邻里关系,甚至有时候要受点委屈,那是因为咱们要在这里生存,要融入这个环境。”

  “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咱们有钱了,咱们有了选择的权利。”

  “你们可以选择跟谁做朋友,也可以选择不搭理谁。”

  “你们再也不用为了生存,去委屈自己,去刻意适应别人。”

  陈思渊的目光扫过父母,话语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从今往后,是让别人来适应我们。”

  “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老两口脑海里炸响。

  陈建国和张桂兰猛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恍然大悟!

  对啊!

  是让别人来适应我们!

  陈建国一拍大腿!

  他想起来了!

  今天他们准备去云山壹号院买房的,儿子不就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吗?

  那份从容,那份底气,不正是因为有钱吗?

  有钱,就是可以这么硬气!

  “我……我明白了!”

  陈建国激动得有些脸红。

  “儿子,我明白了!”

  张桂兰也跟着连连点头,心里那最后一点纠结和别扭,彻底烟消云散。

  看着老两口终于想通了,陈思渊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了,那咱们就赶紧收拾东西吧。”

  “争取今天就搬过去。”

  一声令下,三人立刻行动起来。

  可没一会儿,新的问题又来了。

  张桂兰拿起一个带豁口的搪瓷盆,看了又看。

  “这个……还能用呢,扔了可惜了。”

  她又指着一个掉了漆的旧柜子。

  “这个也还能放东西。”

  陈思渊走过去,瞥了一眼。

  “妈,一个新盆才二十块。”

  张桂兰顿时语塞。

  陈思渊又敲了敲那个旧柜子,发出一阵“吱呀”的呻吟。

  “这个,您当废品卖,人家给您三块钱都算看得起您。”

  “噗嗤!”

  张桂兰被儿子这番话给逗得哭笑不得。

  她瞪了儿子一眼,嗔怪道:“就你话多!”

  话虽如此,她还是把那个搪瓷盆放进了准备丢弃的袋子里。

  接下来的场面,就成了陈思渊的个人吐槽大会。

  “这双筷子都包浆了,留着当传家宝吗?”

  “这床单,料子还没咱们新别墅的抹布好。”

  “这……”

  在儿子的犀利点评下,张桂兰的“舍不得”,很快就变成了“赶紧扔”。

  最后,真正需要带走的,其实也就寥寥几样。

  几本泛黄的旧相册,陈建国年轻时单位发的奖状,还有他们结婚时买的一对到现在还走得很准的石英钟。

  都是些带着感情和纪念意义的东西。

  毕竟,云山壹号院那边,是全屋定制的豪华精装。

  大到家电家具,小到锅碗瓢盆,开发商准备得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他们再操心。

  三人忙活了不到一个小时,所有东西就打包完毕了。

  几个箱子,几个袋子,堆在客厅中央。

  “看。”

  陈思渊指了指那堆东西,轻松地说道。

  “就这点,我车后备箱一趟就拉走了,连搬家公司都省了。”

  陈建国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百感交集。

  他走过去,从兜里掏出那串用了几十年的钥匙。

  他最后环视了一圈这间承载了他们半辈子喜怒哀乐的屋子。

  然后,他走到门后,将老旧的防盗门缓缓拉上。

  “咔哒。”

  一声清脆的落锁声响起。

  彻底宣告,这个住了二十几年的老房子,结束了它长久以来的使命。

  三人提着大包小包,走下吱呀作响的楼梯。

  昏暗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像是对这家人最后的告别。

  楼道里,那股子熟悉的,混杂着油烟、霉味和**的复杂气味,最后一次钻进他们的鼻腔。

  走到二楼的拐角,正对着楼下朱叔叔家的防盗门。

  陈思渊忽然停下了脚步。

  “爸,”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陈建国,“你不去一趟?”

  陈建国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儿子:“干嘛去?”

  “跟朱叔叔打个招呼,”陈思渊的语气理所当然。

  “咱们搬家这么大的事,总得知会人家一声。”

  “而且,新手机号,也得留一个给人家。”

  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这老小区里,咱们也就只跟朱叔叔一家走动了。”

  这话,正应了刚才在屋里的那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