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老听完陈野有些谨慎的发言,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只是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里,微微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他没有继续在这个深奥的话题上追问,也让陈野暗自松了口气。

  老人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家常了许多,询问起陈野在靠山屯的生活的细节,包括养猪场的一些事情。

  陈野一一作答,彭老听得颇为仔细,偶尔还会点点头。

  “东成说你不太愿意留下,也不愿意去部队历练。”

  彭老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一口水,不等陈野回答,接着说道。

  “那就在上京市好好玩上几天。”

  “养猪场也是件实在事,多少家庭如今想吃口肉都难,好好干,把规模弄起来,让老百姓碗里多见点油腥。”

  陈野连忙应下:“是,彭爷爷,我一定尽力。”

  这时,彭老放下杯子,目光再次落到那些充满未来感的装备上,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小野啊,你这些装备,还有这个无人机,都是好东西,是咱们现在想都不敢想的技术。”

  “我想,你能不能把它们献给国家?”

  “让相关的科研同志研究研究,哪怕只能学到一点皮毛,对咱们国家的国防和科技发展,可能就是一大步。”

  陈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彭爷爷,没问题!这些东西对我用处并不大,如果能对国家有帮助,我一百个愿意。”

  他顿了顿,还是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不过,彭爷爷,这几把枪的结构看起来虽然精密,但原理或许还能琢磨。”

  “唯独这个仿生无人机……以我们国家目前的工业基础,想要完全仿制,恐怕……难度极大。”

  彭老摆摆手,语气豁达:“这个道理我懂。”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有了样品,就有了追赶的方向和目标,总比在黑夜里盲目摸索要强。”

  ——

  基本结束聊天后。

  彭老让彭东成先带陈野去院子里转转,熟悉下环境,并嘱咐中午留下来一起吃顿家常便饭。

  彭东成领着陈野离开了客厅。

  房门轻轻合上后,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彭老一人,以及桌上地上那些沉默却震撼人心的“未来造物”。

  老人缓缓站起身,走到那架仿生无人机前,伸出粗糙的手指,极轻地触摸了一下那冰凉而逼真的羽翼结构,口中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就在这时,房间靠近书架的阴影角落里,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显现出来。

  那人看年纪约莫五六十岁,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平和,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藏蓝色道袍。

  他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非主动现身,极易被人忽略。

  彭老对此似乎毫不意外,依旧背对着那人,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问道。

  “牛鼻子,我这孙女、孙女婿,你怎么看?”

  那被彭老私下称为“牛鼻子”的老道微微一笑,声音平和舒缓。

  “好。”

  彭老这才转过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牛鼻子,就一个好字?”

  老道也不生气,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须,从容道。

  “女娃娃面相清朗,眼神澄净,是个心性纯良、豁达通透之人。”

  “虽幼年坎坷,但后天福缘深厚,此生当平安顺遂,无甚大风浪。”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能穿透墙壁,看到正在院子里陪奶奶说话的徐凤娇,继续道,“至于男娃娃……”

  老道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困惑与兴味。

  “观其气,非是大奸大恶之辈,心术颇正,且身负……嗯,颇为奇特的气场。”

  “他方才所言,依贫道看,九分为真,但仍有一分关乎自身的核心隐秘未曾吐露,或者说……难以尽述。”

  “不过,今日所见,已让贫道大开眼界,方知这大千世界,确实存在常理难以度测之玄奇。”

  彭老听了这番云山雾罩话,沉吟片刻。

  “老子就多嘴一问,你这牛鼻子又是这番神神叨叨的言论……”

  “罢了,只要他心向国家,行事有底线,有些不愿示人的秘密,也属常情。”

  “毕竟,他能有勇气说出这么多,献出这些东西,已属不易,不能苛求。”

  他走到茶几旁,拿起陈野留下的那支模块化突击**,掂量了一下,对老道说。

  “这些东西,就麻烦你跑一趟,亲自送到一号、首长那里去吧,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就是不知道,咱们的科研队伍,最终能把这些东西吃透几成……”

  老道颔首,表示明白。

  但他并未立刻动身,反而轻轻咳嗽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与他仙风道骨形象略有些不符的、略带不好意思的神情。

  彭老何等了解他,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这“牛鼻子”肯定又有什么古怪念头了。

  他挑眉问道:“怎么?还有事?”

  老道搓了搓手,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那个……老首长,帮个忙。”

  “你那孙女婿不是说,他养猪场里那些品质极佳的猪仔,也是来自他那……特殊能力吗?”

  “贫道对这凭空出现的‘活物’倒是好奇得紧,想探究一下与寻常家畜有何不同。”

  “您看……方便的话,帮我问问,他如今手头还有没有?”

  “若有,能否匀个一两头给贫道瞧瞧?最好是那种还没**的小公猪和小母猪。”

  彭老闻言,先是愕然,随即哭笑不得,指着老道笑骂。

  “你个牛鼻子!一天天神神叨叨的,尽喜欢琢磨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你身手是好,可这心思净往偏处使!有着功夫,多教几个徒弟多好?”

  老道被骂了也不恼,反而理直气壮地说:“老首长,此言差矣。”

  “万物皆有灵,亦有其运行之理。贫道观那陈小友所言,其所得之物虽看似凭空,然既入此世,便需遵循此世之道。”

  “那猪仔若果真品质超群,其后代亦能保持优性,若能窥得一丝半缕,未必不能对寻常畜牧之道有所启发。”

  “这叫……格物致知!”

  彭老被他这番歪理说得一愣,仔细一想,似乎又有那么点道理。

  这老道虽然行事风格异于常人,喜欢钻研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但往往能另辟蹊径,在某些方面给出独特的见解。

  他沉吟了一下,摆摆手:“行了行了,少跟我扯这些神神叨叨的。”

  “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帮你问问。”

  “不过咱可先说好,要是小野那里不方便,或者猪仔已经处理完了,你可不许纠缠。”

  “那是自然,贫道是那般不讲理的人吗?”

  老道笑眯眯地应下,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