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三大爷阎埠贵那句“签一份劳务合同”,像一块冰,砸碎了所有人最后一点侥幸。

  合同?

  为了清理一堆**,签合同?

  这已经不是规矩了,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

  秦淮茹的身体晃了晃,那张本就苍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陌生的三大爷,第一次发现,这个院子,已经变得她完全不认识了。

  阎埠贵没有理会她的反应。

  他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那个崭新的硬壳账本,和一支英雄钢笔。

  他没有回家,甚至没有看任何人。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院子中央那张小方桌重新摆正,俨然一副要就地办公的架势。

  “林干事说得对。”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公事公办的威严,“咱们委员会办事,一切都要有章可循。”

  他铺开一张崭新的信纸,笔尖蘸饱了墨水,悬在纸上。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南锣鼓巷九十五号院临时劳务合同】标题,写得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

  他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行使一种神圣的权力。

  “甲方:院务管理委员会。”

  “乙方:秦淮茹。”

  “经甲乙双方友好协商,就院内‘负资产’清理任务,达成如下协议……”

  他的声音,像一把算盘,将秦淮茹最后一点尊严,算计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任务内容:清理院内**一堆,并运送至胡同口**站。”

  “任务报酬:壹角陆分整。”

  “支付方式:任务完成,经甲方验收合格后,当场结清。”

  院子里,鸦雀无声。

  那些刚刚还在看热闹的邻居,此刻看着阎埠贵,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近乎敬畏的恐惧。

  他们知道,这已经不是邻里纠纷了。

  这是在用他们完全看不懂的,城里人才懂的规矩,在碾压一个人。

  阎埠贵写完,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然后,他将那张写满了字的纸,和一方小小的印泥盒,推到了秦淮茹面前。

  “秦淮茹同志。”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看看吧。”

  “没问题的话,就签字,按手印。”

  秦淮茹看着那张纸,没有动。

  那上面每一个黑色的方块字,都像一只只狰狞的恶鬼,要将她拖进无底的深渊。

  她不识多少字,可她看得懂“秦淮茹”那三个字,也看得懂那刺眼的“壹角陆分”。

  “妈!”

  一声凄厉的嘶吼,贾张氏像一头疯牛,再次从屋里冲了出来。

  她一把夺过那张纸,就要撕个粉碎。

  可她的手,却僵在了半空。

  她不敢。

  她怕自己撕碎的,不是一张纸。

  是她孙子棒梗,在这个院里,最后一点安身立命的可能。

  “签!我签!”

  秦淮茹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簇近乎疯狂的火焰。

  她从贾张氏手里,抢回那张纸,重重地拍在桌上。

  她拿起那支笔,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那张纸的末尾,划下了三个歪歪扭扭,几乎看不出形状的字。

  然后,她在那鲜红的印泥上,狠狠地按了一下。

  将那个沾满了血色和屈辱的指印,重重地,烙在了那份冰冷的契约上。

  做完这一切,她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了地上。

  阎埠贵很满意。

  他将那份签了字的合同,庄重地收好,放进了那个铁皮文具盒里。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院里那些噤若寒蝉的邻居。

  “好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属于权力的冷笑。

  “现在,请无关人等,退后。”

  “不要影响,秦淮茹同志履行她的合同。”